王权之下,美貌至上(197)
老兵摸了摸他的头:“你可有亲人?”
新兵点头:“我有个妹妹,生的可爱,如今才到我腰间,妹妹很懂事,我入了军营,她便由姑母看养,一月来看我一次,每次来都会哭,但不会缠着我回去。”
似是想起妹妹,新兵眼里多了一丝光亮。
老兵含笑着看他,点了点头:“我有个儿子,脾气大,总是埋怨我这个父亲不管他,看到老子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老子也不惯着他,每次见面他一瞪眼老子就是一鞭子,修行也修不好,学习也学不好,让他进军营结果那臭小子你猜他说啥?”
“他说他可不做像我这样的人,一生在军营里庸碌,也当不上个将军,也顾不了个家,拿着那点军饷还不如去种田,他说他有没有我这个父亲都一样。”
老兵说着,苦笑:“现在想想,我倒是庆幸他没来。”
老兵抹了下眼角,看着新兵:“咱们在这,不是为了赢,是为了守。”
守住幽冥关,守住亲人。
老兵费力的站起身,握着剑的手已经颤的不成样子。
新兵拉住他:“陈兄,你这是力竭了,不可再去!”
老兵摇头,指着那些还在厮杀的身影:“到了这时候,没几个人比我好受,夜已过半,再坚持坚持到了天亮便好了。”
新兵看了看夜色,从前在军营时训练太苦,总希望夜能长些,这样休息的时间便能长些,如今来了这里,无数次看着这血夜祈祷太阳能升的早些。
那些怪物昼伏夜出,只要陈兄说的对,只要再坚持两个时辰就好了……
他们好歹还有轮换休息的时间,可那人……
新兵望向战场中央的身影,整夜厮杀,一刻未歇。
他明明是那般身份,却不曾回避皓月,也不曾端坐军营,而是与他们一般,镇守这里。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可以明日便可在营地修养,而他三个月来,无一日退避。
听闻,三个月前若非他来此处布下结界,那些怪物只会更多。
新兵怒吼一声,随即跟着老兵冲入人群。
离的近了,便能看到那银色盔甲的身影上早已满是血迹。
怪物没有血只有黑气,他身上的血,是自己的。
这一夜与三个月来的每一夜一般,都格外漫长,周身不知倒下了多少身影,蒋抚月麻木一般的挥着手中长剑。
曾经他游走于世间,自以为看尽了世间疾苦,可来到这黄泉边,才知晓,这天下最大的疾苦,是看不清前路的绝望,是一夜万千的尸首,是无能为力却又不能退却。
感受到那越来越多倒下的身影,他杀红了眼,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第一缕阳光初升,驱散了乌云,耳边传来的是劫后余生的欢呼。
起初,阳光升起时,是没有人欢呼的,看着满地的同伴尸首,哪怕是黑雾散去,也是压制不住的憋闷哭声。
可后来,大家好似知道,或早或晚,自己与同伴都是一条归路,能够多活一天,便能为亲人多守一天防线,黑雾散去,便没了那些悲鸣。
蒋抚月看着那些逐渐变得透明的鬼雾,也松了口气。
起码,活下来的这些人,又一次见到了太阳升起。
蒋抚月还未将剑收起,便听到一声悲戚的吼叫。
那本已经被阳光驱散的怪物竟又化作了实体!
蒋抚月面色一变,天际的阳光愈盛,往常惧怕阳光的怪物此刻竟无惧的站在阳光下!
他握紧手中之剑,望向那悲戚叫喊之处。
老兵双眼布满血丝,看着为他挡住鬼雾的的攻击而缓缓划落的身影。
“幸儿!你怎会来!你怎会在这里……”他哽咽的拖住本该在永安都城的少年。
陈幸感受到脸上那带着厚茧的手,缓缓的勾起唇角。
他是半月前加入了皓月军,三日前跟随军队来到幽冥的。
他加入军营,并非因心中有着什么神圣的信仰,而是他就是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能让他的父亲,抛妻弃子也要离开。
他总觉得,皓月的军人将士那么多,少一个他的父亲又能如何?
他总觉得,他的父亲太过平庸,领的是最普通的军饷银钱,做的是皓月最底层的士兵,所谓的保家卫国不过是看不清自己的自视甚高,他从不信他真的能够保家卫国。
可他总怨恨他对自己严厉,心中却看不起他。来到这里,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提剑在战场厮杀,看着他数次死里逃生,看着他将充实体力的干粮让给新兵,更看到他眼中视死如归的寒芒。
这是他从不曾见过的父亲,他第一次,正视了父亲的使命。
“爹,你咳咳,你很厉害。”
陈况握紧拳头,周遭的同伴似乎知晓了二人的关系,守在二人周围抵挡这鬼雾。
陈幸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爹”了,二人见面,他从来都是对他这个父亲视而不见,要么就称一声“喂。”
陈况颤着手想要将陈幸扛在肩上:“爹在这,爹在这,爹带你回营地……”
陈幸一瞬间红了眼眶,他紧紧抓着陈况的手没让他动。
“爹,来不及了咳咳咳,爹,这次参军,是,是我主动的,你看我,我不是你说的孬种,不是一无是处,爹,我不是……”
他不是孬种,他也能保护父亲了……
话还未说完,陈幸闭上了眼。
“你不是!爹知道,你不是!”陈况吼完,趴在陈幸的身上泣不成声。
犹到此时,他才发觉,这么多年,他只看到了陈幸顽劣与对他的不敬,却忘了,从小到大,他从未夸奖过陈幸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