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10)
梁温听明白了:“所以圣上明面上要刑部彻查军饷被盗案,实则是要查清幽州节度使与境外是否有勾结。”
苏瞿白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嗯,如果幽州节度使仅仅与孙家密谋造反之事便还在圣上掌控之中,迟早会料理了他。但是幽州节度使真与境外勾结,那便是通敌叛国,变数太大,于我国而言或许是天大的祸事,容不得拖延。圣上年岁已大,自是不想将江山断送在自己手里。”
梁温哪能听不懂,圣上年岁大了,没了年轻时的心气儿,现下疑心重重,也越发昏聩了。
也是,要不然怎么会连原主在大殿上那么拙劣的伪装都毫无怀疑呢。堂堂天子,却被一女子糊弄的团团转。
这要是让他知晓,梁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下这人拿欺君之罪压她算是压到点子上了,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梁温抬眼:“好,我便做你的耳目。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瞿白应的快:“可以,你说。”
梁温将那舆图收回木匣子里:“先留着,还没到用的时候。”
苏瞿白斜睨她一眼,唇角依旧挂着笑:“随你。”
“你打算如何做?”苏瞿白随意问了一嘴。
梁温露出浅笑:“你也说了,如今他们将张家抛出来做饵就是为了引我上钩,那我等着便是。我不急,该急得是他们才对。”
又补充道:“我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安安稳稳的当着我的县令,他们会上门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不是那个蝉,也不是那个螳螂。
苏瞿白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你心里有数便好。”
梁温淡淡道:“我心中自是有数。”
话音一转:“你呢?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还不打算告知你的真实身份吗?”
他笑出声:“我姓苏名瞿白,时任大理寺少卿。”
“还有,我没骗你,我在家中确实行三。”
苏瞿白凑近她:“梁娘子,我生性纯良,从不欺人。”
随后没在管梁温脸色如何,推门走了。
梁温看着他消失在眼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梁娘子……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唤她。
混账东西。
油嘴滑舌。
箭镞他没带走,依旧留在案桌上,梁温冷然地看了许久,拿了张草纸盖住。
眼不见为净。
她褪去身上的外衣,灭了屋内烛火,将自己埋进绵软的被褥中。
而回到偏房的苏瞿白刚坐到床边,便见窗纸被人用手指抠破,露出个小孔来。
随后,他便见那小孔处露出一只黑白分明的眼,在房间里四处张望。
“滚进来。”苏瞿白一改之前的温和样,眼里露出赤/裸/裸的肃杀意味,嗓音也不再清冽,转而变得低沉暗哑。
窗扉猛地被抬起,又无声落下,屋内赫然多了一道半跪的身影。
“主子,属下办事不力,害您被察觉。”他低垂着头,偷偷瞄了眼苏瞿白,却对上他的目光,赶紧低头收回视线。
苏瞿白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下属,突然有些头痛:“陈虎,没有下次。行了,起来吧。”
陈虎起身:“主子,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我要先留在这儿,至于你……”苏瞿白思量一番:“你继续盯着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陈虎利索应到,随后想起什么,将身后挂着的刀取下。
“主子,您的刀我取来了。”他将刀鞘外裹着的黑布解下,一柄泛着暗泽的长刀露出全貌:“要不是带着这刀太过显眼,主子你哪会被他们打的那般狼狈……”
苏瞿白眼中寒意渐深,陈虎收敛声音,咽下肚子里还没道出的话。
是了,主子是个极要面子的。
这么说,主子的颜面何存。
他了然,又道:“属下说错话了,主子这般勇猛的男儿,哪里会让人欺负,只有主子殴打别人的份。”
苏瞿白忍不了了,话音从牙缝中挤出:“闭嘴。”
陈虎立刻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他可太懂了。
“追风还没有消息?”苏瞿白接过长刀。
陈虎立刻递上一块干净的棉布:“没有,估计如主子所料一般被困住了。但主子也不必担心,追风的功夫那是一等一的好。”
苏瞿白将长刀从刀鞘中拔出,拿着棉布擦拭着刀身:“孙家呢?”
陈虎手底下的人将孙家围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连孙家人几时如厕他都一清二楚:“最近也老实,安安分分没再搞什么鬼动静。”
苏瞿白顿住了手下的动作:“你先下去吧,我要在这里留一段儿时间。”
陈虎没动,反倒抬眼看他:“主子,我不明白。”
“什么?”
陈虎道出心中疑惑:“当初丰泽县县令被查,您为何不趁机将咱们的人安插进来,反倒是拉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进来,万一他有问题?”
苏瞿白叹了口气,目光古怪地看着他:“有时间,好好跟追风学学。”
陈虎不说话了,拱手后翻窗走人。
苏瞿白放下长刀,默了许久,嘴角擒出笑意。
不相干好啊,谁知道想干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谁管她相不相干,有把柄,有弱点,有顾及,焉能不是一把好刀。
苏瞿白刚将长刀放回刀鞘,就见陈虎又翻了回来,窗扉被开了个缝,圆溜溜的脑袋卡进来,脸上带着憨笑:“主子,今天我瞧你在县衙外看那个县令办案来着,是不是当时就起了利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