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想欺君(37)
转头朝着刘嬷嬷道:“快提壶往日里的茶来,没瞧见主子不爱喝。”
“是。”刘嬷嬷立刻提着茶壶走人。
梁温哪能看不出她的意思,这是在清人呢。
“好久没陪祖母下棋了,来一局?”
“好。”
梁温执白子,她执黑子。
嫩白细腻的手与褶皱疲老的手在棋盘上一来一回交互着,白子与黑子在纵横交错的点上落下。
梁老夫人揪住梁温的漏洞,一下吃掉她数枚白子:“裴安,与我对弈还不上心?”
梁温收回心绪,认认真真与她对弈起来。
但是没用。
梁老夫人这局下的凶,步步紧追,将白子吃的死死地。
活棋已死,梁温输的格外惨烈。
“祖母棋艺精湛,孙儿甘拜下风。”
梁老夫人把玩着手中的黑子:“马马虎虎吧,这局下的不痛快。”
梁温低声询问:“那再来一局?”
“算了,我瞧着你今日的状态,再来十局也不会痛快。”梁老夫人一粒一粒的捡起棋子来。
“扫了祖母的雅兴,是孙儿的不对。”梁温也捡起棋子来。
梁老夫人闻言瞅了她一眼:“心里想什么呢?”
梁温手一顿,说道:“祖母,我遣人送您回盛京吧。”
“闹了半天,扰乱你心的竟是我。”
“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梁老夫人:“我知道。别担心我,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还用你这小辈来操心。”
梁温语气也急了:“祖母,我说真的,您不适合待在幽州。”
梁老夫人看她眉头皱的生紧,她伸手按在她的眉心:“别总是蹙眉,会留下印子的。”
梁温哑然。
“祖母,您……”
梁老夫人:“裴安,我在哪都可以,但我得在你身边。”
“我只有你了,你也只有我了。”梁老夫人语气轻,她的手顺着梁温的眉骨向下描摹着。
“祖母什么都不怕,就是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说完,梁老夫人自己就笑起来:“还是老了啊。”
梁温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脸庞轻蹭了蹭:“祖母,您永远不会是一个人的。”
梁老夫人深深地看她,随后道:“累了就歇着,别多想,容易折寿。”
梁温被她的语气逗笑。
“那就折,若是折了寿数便能叫您平安康健,值了。”
梁老夫人立刻轻轻拍了她:“说的什么胡话,年轻的人老想着死。”
“不死不死,长命百岁。”梁温不知怎的,一颗被冰浇筑的坚硬的心,突然就裂了好几道缝隙。
坚冰融成水,那些暖意直往里钻。
她没体会过,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说,她是被需要的。
那么坚定,毫不迟疑。
那种感觉,梁温贪恋极了。
这就像是偷来的一样,温情之下藏着隐秘的不安。
她必须抓住,这是她的心告诉她的。
梁温试探性的垂下头,一点一点凑近梁老夫人的肩膀,她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动作轻缓到,仿佛重了一点这些便要瞬间消失。
整个人幼稚的像是渴望关爱的孩童。
她虚靠在梁老夫人肩上,鼻尖嗅到衣料上熏着的淡香。
很像是祭奠或是礼佛时用的檀香,味道不重。
梁老夫人不知怎的眼角泛出点点泪光:“不怕不怕,祖母在呢。”
“裴安啊,我的裴安啊。”
“还是个孩子呢……”
句子不成语调,唇齿间的音节越发不清晰,分不清唤的是什么。
风雨欲来
梁温回到院中,看到元宝一脸愤恨的盯着不请自来的苏瞿白。
元宝见到她,一路小跑到她身后,委委屈屈道:“郎主,这人忒没礼数了,您都不在,他凭什么直接登门而入。”
说完,眼睛瞪的滴溜圆,看向苏瞿白:“他还玩弄你的小乌龟。”
苏瞿白一副可热闹不嫌事大的靠在栏杆处,手里捏着乌龟的壳。
乌龟完完全全缩进壳里,一露脑袋便被苏瞿白推回去,行为极其恶劣。
元宝平日里对那乌龟喜爱极了,见此更是恨不得上前夺过,好好抚慰一番。
梁温上前接过乌龟,转身对着元宝道:“这就是他的乌龟。”
元宝哑口无言,哼的一声出了院门。
苏瞿白一下笑出声来:“你身边倒净是些有趣之人。”
“比不上你。”
乌龟又畏缩的将头伸出,苏瞿白伸出手指想要给它戳回去,梁温见此一下将他的手打回去。
苏瞿白调笑:“怎么,这不是我的吗?还不能碰了?”
“刚才是你的,现在是我的。”
梁温推开书房的门,苏瞿白紧随其后。
乌龟被放回瓷盆里,终于自在的伸出四肢来,慢慢的绕着盆底打转。
苏瞿白正经起来:“沈巍同你们说了什么?”
“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苏瞿白推开窗:“客套话?”
“借我父亲之名,行关切之意。”
“这可不像他。”苏瞿白语气轻,梁温没听太清:“你说什么?”
“没。”他又倚靠在那软榻上,整个人跟没了骨头一样,懒散恣意。
“正值农时,你这个县令也要忙起来了。”
“嗯。”确实如此,梁温身为县令,有劝课农桑、征集赋税之责。
“梁温,圣上大概是要不行了。”苏瞿白抬手掩在眸上,透着红意的唇翕合着。
梁温笔尖一顿,滴落的墨汁污了宣纸。
“为什么说这个?”
“圣上年轻时是先帝的庶长子,但生母是先帝不喜的端妃,故不受先帝待见。后中宫嫡子降生便被封为当朝储君,由先帝一手教养长大,也就是废太子。后来储君被废,皇子间争夺不断,死伤无数,先帝心寒,遗留之际传旨立圣上为储君。”苏瞿白平稳的讲述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