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是现代的哀乐。如今村里的能人多, 陆萌萌演奏了一遍,这些能人就能跟着演奏出来,练个一晚上就熟悉了。
现代曲的调子在古人听来略有些怪异,但也正因如此,这首哀乐在此时之人听来更多了几分凄楚,哀伤。
一路吹吹打打,引得晨起之人纷纷围观。
带头之人是个女人,这可稀奇了。
谁家出殡会让一个女子领队的?还有这曲,听着很怪,但听多了,怎会有种悲伤的感觉?
有路人围观,李东等人立刻开始给人科普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一科普,好家伙,等他们走到邱行王家时,后面已跟了一堆吃瓜群众。
无论哪个时代,群众总是最淳朴的。哪怕平时各有算计,但也总有着最朴素的正义感与阶级同理心。
听到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孩要被迫嫁给一个老叟,代入一想,就愤怒了。
一群人跟在队伍后头,遇见人了,也不用李家村的人科普了,他们会自发地给人说道。
如此,待到了王家时,队伍已变得老长。
随着一阵吹吹打打,王家大门在众人的叫骂中打开。
门房看这阵势,也是两腿直哆嗦。
自家少爷前几天干了什么,他还是清楚的。但是他没想到这群泥腿子如此大胆,竟敢直接闹上门来。而且这一闹,他竟发现,眼下这局面他们没法应对。
房门很快便将王家的大管家王生喊了过来。王生走下台阶,抬手作揖,“敢问诸位披麻扶棺这是作何?可是有王家奴仆仗着王家的势做了恶心乡邻的事?”
这话说得极有技巧,态度也极好。只是陆萌萌今日来了,便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拱手弯腰还了一礼,道:“这位老先生,小女子今日前来是为了我妹妹的婚事。”
王生手微微一颤,就想到了王素。
身为老爷身边得力的干将,扎根王家几十载,府里发生的事或许能瞒过老爷,但绝对瞒不过他。
事实上,昨个儿他听说大少爷吃了瘪后,已婉转告诫过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李家村的人会上门。
再仔细一琢磨,不知怎的,竟对眼前的陆萌萌生起了几分敬佩。
绑官吏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普通百姓都只看到了陆氏女的勇敢,但却没看到她的机智。
那个事如果不是算计到了极致,操弄稍有不当,可是要把自己折进去的。陆氏能全身而退,有的可不光光是勇气。
再联想到大少爷做这事的动机与背后的牵扯,他不由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姑娘,此事应是误会了。”顿了顿又道:“老夫自会禀报老爷,与李家结亲一事若是老爷点头,也是做不得数的。”
“老先生,我今日抬棺而来就是为了见王家家主。”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生蹙眉,脸上涌起几分不悦,“难道是信不过老夫为人吗?”
“我与先生素不相识,信不信的,从何谈起?”
“你!”
王生直接被陆萌萌噎个半死,瞪大眼,似乎也有点不敢相信,这世上行事还有如此直接,不留情面的人。
陆萌萌坐了下来。
她一坐下来,身后跟着来的李家村人也全都坐了过来。
“王大少爷说了,非我妹妹不可,还放言说,要让我们姐妹同进府伺候。我与妹妹福薄,怕是受不住王家的福气。思来想去的,还是得抬口棺材过来压一压,这进门才方便。”
这话的意思明白不过了:不嫁,除非她和李若兰死了。
王生被气得身子发抖。
这举动与话相当羞辱人,就差没明着说王家强抢民女了。
“姑娘,做人留一线……”
“有人都不想做人,我为何要留一线?”
王生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萌萌打断了。她轻笑了下,随意地拨弄了下头发,喃喃道:“人心腐丧,世道不宁,四方皆有星火,咱们辽州有德之人多,倒也算得上一方净土了。”
王生手微微一颤,不由低头看向陆萌萌。
女子面容清秀,算不上特别漂亮,只是这气质神韵想忽视都难。
她到底是什么人?这话听着没头没脑的,可却是字字暗含杀机与玄机。
讲真,王生见过的青年才俊也算多了。可他想了想,竟发现自己所认识的人里面要有陆萌萌这等见识与手腕的,竟没几个。
这是在提醒他,不,准确来说是在威胁他们王家:全国各地皆有起义,王家若成了辽州起义的导火索,怕是谁都保不住。
王生不怀疑这话有假。
就这几个月,形势急转直下,各地皆有农民起义,辽州的官绅并不比其他地方的官绅好,在这个档口上,真的可能一点摩|擦都会闹出事来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姑娘,非得让我去把老爷请出来吗?我家老爷年岁大了,身体不好。”
“圣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
陆萌萌眼皮都没抬下,“若是遇上个胆小怕事的父母,我妹妹现在怕已是被一个老叟糟践了吧?还请先生去把王家老爷与王家大少爷请出来吧。”
“怎还要喊上我家大爷?”
王生纳闷,“这位姑娘,老头子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现在回去,我家大少爷绝不会来纠|缠。”
“呵。”
陆萌萌笑了,“行啊,那喊你家大少爷出来给我磕一个,认个错吧。”
“你个刁妇!”
陆萌萌话音才落,王家台阶上便冲下来一人,抬脚就对着陆萌萌踢了过去。
陆萌萌没有躲,任由王素踢了过来。然后,便直接倒在地上,蜷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