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拍卖师(122)
言夏回答：“是，我没有。”
“言珠是个可造之材，我不想毁了她。”
言夏沉默。美貌与社交，罗言珠确实是个人才。也许她更合适经营形象走名媛风做慈善，或者别的。
善于交际的人有的是机会……也许太多了。
当然艺术听起来更高大上一点。
“小言——”
“我也不想。”言夏很清楚自己对罗言珠感情过于复杂，她不愿意细想。
“即便你揭穿她，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害。”孙楚蓝说，“东西总是好的，我眼光不差。”
“孙姐说得对。”言夏说。
孙楚蓝的声音软下来：“我也没想到……”她没想到石生泉会死，虽然那就是个意外。如果他活着，他就是证据本身；但是他死了。理智上孙楚蓝清楚不该高兴，但是终究还是高兴了，和惋惜混在一起。
言夏听见自己说：“其实是应该想到的。”
“什么？”
“没有人应该承受这样长期的困苦和打压。”言夏低声说，“对不起孙姐。”
“你要做什么？”
“我没有证据。”言夏说，“不过孙姐，我能看出来的东西，行内能看出来的不会少。”
言夏原本还想告诫她“而且你是有敌人的”，话到嘴边，意兴阑珊。她知道不能强求人的道德水准，她也没这个资格；她也没这么高尚；也许她和孙楚蓝的不同仅仅在于她见过石生泉。
她见过这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隔着电话，隔着网络，一个名字，可以当成是游戏里的NPC。
这句话孙楚蓝没有想得太明白。她知道行内人能看出来，但是连言夏手里都没有证据，别人能怎么样？
抄袭罪名只能由版权所有者主张，旁人并无资格。
不经过法院鉴定就嚷嚷说抄袭偷窃，可以反告一个诽谤——罗言珠有的是钱，有的是律师为她效劳。
但是意料之外的转折来了。
有人凌晨放料，说了一个动人的故事：法国现实主义画家库尔贝有件自画像，画面上是他在无人的荒野里独自疗伤。百年后人们用X光照射，发现他隐藏的秘密，原本这件作品画的是画家和女友在树下相拥小憩，而最终，女友从画面上消失，只在心口留下一个鲜红的伤口。
这件作品被取名为《受伤的男人》。
那人意味深长地说，有位叫罗言珠的画家，她的作品通过X光，你猜，能看到什么？
“石生泉。”
这个消息就如一枚深水炸弹，整个网络都炸开了：还有什么比才子佳人劳燕分飞，却在死后发现被爱的印记更动人？
不知道多少人留言：“我的眼泪不值钱。”
也有理智的人说：“离开是对的，女孩子青春就那么几年，不能陪他耗，更现实一点，谁知道他能有今天？”
立刻有人贴出罗言珠的照片：“哗！美人！”
有人肉小能手翻出来：“她老公是宋祁宁啊！木瓜网那个宋祁宁啊！没长脑子光长个眼睛也知道该选谁。”
低调了十余年的宋祁宁一朝被送上热搜，简直是完美霸道总裁模板：“长得帅！家世好！有钱，不胖，还不老！”
“强取豪夺先婚后爱我爱了！”
有人跳出来说：“我想起来了，宋老师——他是我们学校老师啊！蹭过课，爆满！”
这是宋祁宁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新闻头条上看到自己，居然是一则绯闻。他面无表情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
他想他高估了那个女人，他以为她会在商场上打击他，没想到是绯闻这样的小儿科——当然他承认这让他不快。不过也许她错估了网上的反应，这是个慕强的时代，那个姓石的只是个loser。
听到脚步声，罗言珠从楼上下来。
“要出门？”他问。
罗言珠没料到他居然在家。随即笑道：“约了人吃饭。”
“早点回来。”宋祁宁温和地说。
他没问她约的是谁，神情也和往常一样温和，但是罗言珠恍惚心跳少了一拍：她约的是言夏。
从石生泉的遗作出现在大众视野开始，她就想过约言夏。但总还存了万一的侥幸：她不一定会发现；发现了也不一定会戳穿，戳穿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当然有好处！罗言珠是恨不得言夏能打电话勒索她。
但是言夏显然比她想的要沉得住气。最后也是她电话过去，那头还能笑着说：“我请，是我欠你。”
言夏进门脱下深蓝双面羊绒长大衣，顺手挂衣架上，里头是枫叶橘红高领毛衣，勾勒出优美的身段。罗言珠想起初见穿香奈儿的小白领。不由脱口道：“一眨眼认识言姐竟然有三年了……”
言夏看着菜单说：“时间是过得挺快。”
“现在人人都说言姐目光如炬。想得到言姐青眼的美术生能从昌岗东路排火车站去。”
言夏笑了一声：“哪有这么夸张。”
“就有这么夸张，”罗言珠叹了口气，“可惜言姐看不上我。”
言夏把菜单交给侍者。等侍者下去，亲手给罗言珠斟了杯茶：“没有的事……”
“言姐！”
两个人目光在空气里交汇了片刻。罗言珠垂下眼帘：“我希望言姐能高抬贵手。”
9
言夏放下水仙杯，认真看了片刻对面的人。穿黑色lurex针织衫的女子。她忽然有点恍惚：“你今年29对不对？”
罗言珠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拿不准她是不是在讽刺她即将到而立之年还这样天真。
幸而她很快把话题转了回来。她说：“这不是我抬手不抬手的问题。你信或者不信，昨晚的消息不我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