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拍卖师(129)
言夏:“周先生心里他也不止这个价——不然的话,让我花这个钱帮他从利华赎身,我倒是愿意的。”
周奕申哼道:“言小姐的资产似乎还没到这个数。”
“我愿意举债。”
周奕申顿足:“言小姐真是不会做生意——就不会说打个八折?”
言夏:……
周朗回来问:“我爸找你了?”
“嗯。”
“他——”
“他和我讨论了下多少钱能买下你。”言夏叹了口气,“周朗,你可真是太贵了。”
周朗啼笑皆非。周奕申和他说:“你是找了个什么怪物回来。”——他心里吐槽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从前多少年都没想明白他妈当初怎么看上他爸,倒是从这句话里看出来了。确实是有夫妻相。
他亲了亲言夏:“总之……你别气他就行。”
言夏回想了下始末:“你放心。”
周朗闷笑了声。看了一天的报表似乎也没这么恼火了。
言夏也没想到周奕申从那天开始不断找她聊天。他手里似乎有不少周朗小时候的照片,挺神气活现一小孩。
再怎么不怒自威的老人说起父子相处的时光,眼神都是软的。
言夏从周朗的反应就知道周奕申从未与他说过这些——他大概也没法和别人说。她有种她和这个老人拥有同一个爱豆的错觉,俗称“同担”。
周奕申偶尔也问拍卖的事,他说周朗当初入行,就是问他二叔要了几件东西做敲门砖。
言夏:……
周朗说得对,他们不在同一条跑道上。
“我年轻时候也对艺术有兴趣,不然也不会认识雁潮。”人怀念往昔,难免温情脉脉,周奕申话锋一转,“但是艺术这种东西,你没法当饭吃。做生意还是要做人人都有需求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
言夏心里想就周叔你这观念,就算你不回家结婚,也迟早被抛弃。
石生泉拍卖会那天,言夏是有点紧张。周奕申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和助理说话,揣着手机就过去了。
进房间觉得氛围不对,然后看到温静筠和占了半面墙的平板电视。
周奕申冲她说:“坐。”
言夏心里登时明白过来,这个老人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周奕申说:“明朗说言小姐学的古瓷,没想到如今倒是致力于发掘新生代艺术家。”
言夏说:“古瓷当然是好,就是数目实在有限。而新的艺术家会源源不断。仓廪实而知礼节——人吃饱了就会追求精神上的享受,不独有钱人想,普罗大众也想。艺术从来都不是小众的事。”
周奕申笑了。他知道她是反驳他前日所说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才是刚需”。他说:“光看没意思,言小姐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今晚成交额。”
言夏应道:“不了吧。和周先生对赌,我赌本不够。”
周奕申看了看她,又笑了一下。
言夏心里一突:“周先生的意思是——”
“我输了,你把明朗带回去。”
言夏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充满,就仿佛整个人充满了气,得意洋洋地往上飘。她甚至没有想过“如果我输了呢”,她拒绝!她不想去想——至少现在不想。她就想,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她的喜悦这样巨大,这样明显,以至于周奕申都在这个瞬间生出怜悯来。他想这个女孩儿可真爱他儿子啊。明朗那个小崽子,运气可真好。他们还这样年轻,年轻得闪闪发光,让人羡慕。
直到他终于听到她的问题:“周先生赌成交额多少?”
“我赌成交额不高于一个亿。”
言夏的笑容登时僵住。她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她很清楚石生泉的作品,不值一个亿。最好的那件《挽歌》已经出手,剩下的多半是半成品,要么就是被罗言珠预订又退回的“废品”,无论完成度还是创造性,无论如何都卖不到一个亿。
以她原本的计划,能上千万都是托了《挽歌》大卖的福——一个亿,她做不到。
除非她出手。
——她不计成本出手砸钱自然能砸到这个价格。但是代价是拍卖师执照。国内拍卖管理法最严厉的一条,是不允许拍卖师以竞买人的身份参与自己组织的拍卖活动,也不允许委托他人代为竞买。
一旦她丢失拍卖师执照,朗夏拍卖行内没有专驻拍卖师,即时吊销拍卖资质。
但是要她说不——要她拒绝,她也做不到。她没法眼睁睁看着机会在眼前——是周朗的机会,也是她的机会——她没法放过它。
她抓着手机沉默许久,终于说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请便。”
13
言夏想她必须打个电话给孙楚蓝。
她想她得想个法子……
走廊里冷冷清清,天色仿佛水墨,一重一重暮霭,嘎地一声不知道什么鸟振翅而起。又一年要结束了她想。
有一年开始的时候他们在K城,K城的夜市上,他击鼓给她听——那么多人,但是她知道他是为她而来。是《十面埋伏》,两千年前楚霸王项羽在垓下,凄然对虞姬唱“虞兮虞兮奈若何”。
有时候人无可奈何。
小姑娘向她兜售桃花枝,说“新年桃花开,小姐姐走桃花运”,后来那枝桃花开在她的房门口。
她知道是谁。
她想听听他的声音,特别想。周朗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特别吵,轰隆隆的,他像是在大声叫嚷,试图把声音传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
“吃饭了吗?”周朗问,“我今天和机械师吃了饭,还挺丰盛——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