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拍卖师(18)
“可以多扛几次。”
言夏:……“周哥你不觉得羞耻吗?”
“不觉得。”
两个人对望一眼,大笑出声。
言夏真心实意地说:“编曲很好。我看过日本《兰陵王破阵曲》的能剧,说是一千多年前传过去的原汁原味,但是曲子慢得很,像祭祀和礼乐不像军乐;反而你们方才那个千军待发的过程能够暗合上历史上的邙山之战;收尾也和后来《樵隐笔录》中记载的“北朝遗韵”颇为相符。”
周朗有点意外:“难得你能看懂。”
他疑心她对音乐一无所知:她上次来酒吧,就是一脸“真吵”的嫌弃。他原本是做好了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准备。
言夏耸耸肩:“我胡说的。”
见周朗仍有狐疑,又补充道:“周哥应该善用百度。”
周朗没吭声。这场演奏他断断续续准备了不短的时间,别说百度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他这里都有过一遍,几乎没有人考虑过和历史的契合度。他也不知道她是真懂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言夏生硬地扯开话题:“我看到张小姐了。”张莉莉这样的美人,无论在哪里都不容忽视。
周朗没油没盐应了声。
“张小姐这样的人物,周哥要分手,一个脸色就够了,何必牵扯不相干的人?”
周朗倒也光棍,并不否认:“她能干得很,放出去就能独当一面,我为什么要给她脸色看——我和她没到那一步,戳破了伤她颜面。”——暗示他也不是没用过;张莉莉多少有点死心眼。
“为什么是我?”
“她怀疑是你,刚好,你欠我人情。”
言夏:……“周总很会物尽其用。”
周朗笑了声:“过奖。”又提醒道:“戏要做全套——一会儿还要出去吃夜宵,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免得被灌酒胃难受。”
好坏都被他说完了,言夏无话可说,果然敲了几只核桃。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无妄之灾,只能指望张莉莉拎得清,不至于迁怒于她。
乐队演奏到极晚,言夏没这么熬过,在卡座上打了个盹。
醒来身上多了件衣裳,似乎是周朗之前的演出服。之前隔得远,又有打光,也没看仔细。这会儿细看了,制作很精致,精致得像在哪里见过。言夏把衣裳拉近了蒙在脸上,有轻微的烟草香。
不是柏林少女。
“玫瑰是我偷的,你爱的人是我杀的”——那只是句广告词。
言夏觉察到不对,移开袍服,周朗在冲她笑。她也没有解释,可能就是没法解释。
一群人热热闹闹去吃烧烤,正宗大排档,路边摊。言夏又心疼起请过周朗的几顿饭。
早知道何必大出血。
灌酒是有的,周朗给她挡了些,也没喝多少。
她只管扮乖,有问必答。听出来周朗演出不多,一个月能来一次就不错了。考虑到他工作的繁忙程度,似乎也不意外。琵琶少女冲她吐了个烟圈:“老实说你不像周哥会中意的女人。”
言夏微笑:“谁像?”
这似乎难住了少女。她略略踌躇,又很吃了几串烧烤,左摸摸右摸摸,摸了盒塔罗牌出来:“你抽抽,我给你看?”
言夏抽了张,月亮,逆位。
黄澄澄的月亮高悬于夜空,圆缺不定,有张沉思愁苦的脸。底下蜿蜒的是路,犹豫是池塘里的蝎子。
少女“咦”了声。
第 12 章
周朗送言夏回家,这次言夏没有拒绝:太晚了公交地铁都停了。她住的小区没有夜班车。
周朗开了窗,风吹得星光如雪,十分惬意。
周朗说:“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坐公交。”她收入不低;韩慎的收入就更不低了,公交的窘迫等过的人都懂。
“穷。”
“住北岸丹枫可以省房租。”周朗提醒她。
“上班太远了。”
周朗被气笑了:酒喝了不少,脑子里防御一点都没有降低。下车还记得道谢。自然并没有请他上去的意思。目送人进电梯,到房间里灯亮起。他坐着没有动。车里也没有留下多少酒气。
佛经上说,如梦幻如泡影。
言夏看清楚来电,愣了一下:难道是有东西落车里了?
手机里的声音有一点遥远。像是置身于空旷之处,风从字里行间穿过去,悉悉索索,像绸缎摩擦,也像哥窑惊釉:“……能看见月亮吗?”
言夏隔着玻璃往外看:“能。”楼层这么高,月亮还是很远。
“言小姐真是惜字如金。”那头笑。
言夏想了想,提供最可行的方案:“周总要是累了,我给你喊个代驾?”
“我听说……”
“嗯?”
“有人脑子是二进制编写的,我从前还不信。”
言夏干干笑了声。理论上她单身,他也是。他想假戏真做也没什么不对;不过她估计这位就是文艺青年赶上夜深人静有了点感慨,想找个人发点共鸣;可惜她不是解语花。她不想做解语花。
“将军百战身名裂……”那人闲闲散散念给她听,“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言夏不吱声了。手机里听得见呼吸,手心里渗出汗来。她没想到他听见了。
空白音持续了很久;有时候她以为还有下文,明明词有下文,但是也没有了。往下看,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了,完全没有声音。
都市人的假期无非吃喝玩乐,不记得是谁说过,十几岁都是半神之体,充电五分钟能续航半个月。
社畜几年就没了这个劲。
假期属于睡眠大神。
睡到11点开冰箱扒拉一阵,凑合炒了个蛋炒饭;下午去超市补充酸奶零食和水果。挑晚饭后的时间给家里电话,问粽子有没有收到。回答说收到了。又问:“怎么这个月燃气用这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