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拍卖师(87)
但凡公司有了年岁,上了规模,就难免权责不清晰互相推诿导致效率低下。永嘉这样依赖人脉的公司问题尤其严重。三年前周朗上任之初就承诺解决问题,这三年按兵不动,董事会是有不满的。
周朗也有理由:“条件不成熟。”
——就如宋祁宁点出过的那样,他年纪太轻,压不住。刀往哪里砍都会反噬到自己。
他最终决定动这个手,也是沉船拍卖的成功和木瓜网的合作达成成就了他空前的威望。即便如此,仍十分艰难。
连续加班了两个月。言夏便是心疼,碍于身份,也没法大白天大摇大摆去永嘉。偶尔晚上过去陪他吃个夜宵。
周朗还挺盼着她来。
倒是言夏很后悔:“早知道年后这么大摊子烦心事儿,春节就该听你的去浪上几天。”
周朗挑三拣四地吃着点心:“后悔了吧,我就和你说——”
他皱了下眉。
言夏没留意,犹自问:“说什么?”
周朗喝了口水,像是想把什么咽下去。但是没有成功,“哇”地一下全吐出来。他抓住言夏,眼神涣散。
言夏被吓到了,连声问:“周朗、周朗?”
“我——”
“你怎么、你怎么了?”
“……停电了?”
120很快就到了,比她想的还快;胸口一直在猛跳,响得比她想的还厉害。
人被推进急救室。
“他眼睛怎么了?”她问。她知道他恐惧。
“要做过检查才知道。”
深夜的医院安静得很。走廊里灯色昏暗。
言夏捂住脸,早知道不该让他这么拼……也不知道严不严重;不知道怎么会影响到眼睛,眼睛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知道要不要给姜雁潮电话。她没有她的电话。明天肯定是不能去公司了。
言夏给助理留了言。
护士一拨一拨从面前跑过去,血袋,药袋,人被推出来又推进去。看得人心惊肉跳。急诊室里出来人,赶忙上去问:“怎么样?”
“现在还不知道。”
“他这么年轻,也没有什么大病,每年体检都是正常的;他有坚持运动,就这两个月加班多了点……”话说出来更像是自我安慰。
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言夏歪在医院的长椅上睡着了,梦里都是医生疲倦和面无表情的脸。早上被护士推醒。。
医生和她说:“暂时稳定了。”
“是什么问题?”
“中毒。”
言夏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我和他一起吃的……”
医生点点头:“不一定是夜宵的问题;你要是不放心你也去做个检查。他的饮食情况你和我详细说说?”
言夏打电话给周朗的助理小峰。
小峰很快就到了。他能提供的线索比她还多一点。周朗并不是个放纵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吃得相当健康。
到下午姜雁潮也来了,然后是警察。
12
警察还算客气,做完笔录就让言夏回家。言夏腿发软,在门口坐了一会儿。给小峰打电话,小峰说一直没醒。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调。言夏听见自己说:“别哭,不会有事的。”
打车回家整理周朗的衣物和用物。整理是件琐碎但是管用的事,脑子像是浮在半空中,看着躯壳走过来走过去。
“他不会醒了,”它说,“就和姐姐一样。”
她不理它。
“你没照顾好他。”
“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不哭呢?”
“你就是个灾星,谁和你好谁倒霉,你姐姐是这样,郁连城是这样,韩慎是这样,现在是周朗。”
她咬紧牙关。
她知道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事实。
一件一件把东西收纳好,塞进后备箱里去医院。小峰订了饭,姜雁潮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两口就放下。言夏默不作声,慢慢儿吃干净了。
无论什么时候,人都需要体力。
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周朗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除非是睡着了。她一向醒得比他早,晨光覆着人的眉目,像画中人。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
警察又来过几次,询问一次比一次详尽,但是下毒的人还没有找到;医院里没完没了的检查,医生说不清楚毒素很难针对性给药。
“那他什么时候醒来?”话涌到舌尖,还是吞了回去。
她很怕他说他醒不来。
第四天开始回去上班。下班来医院姜雁潮的脸色就没法看。
“言小姐,”她客客气气地说,“你和阿朗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你要做什么大可以自便。不必装模作样。”
言夏说:“阿姨先休息一会儿吧——别把自己累病了,他醒来我没法和他交代。”
姜雁潮便别过脸去。
次日警察通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嫌疑人找到了,是永嘉旗下网络公司总监陈辉;坏消息是他不肯说。
“不肯说什么?”
“不肯说下了什么药。”
“他这是想拖!”小峰眼睛红了。
言夏没有应。她明白小峰的意思,周朗老这么昏迷不醒是拖不了多久的;多一天多一分危险,就算不死,人也废了。
姜雁潮眼泪都出来了:“早叫他别玩了回家他不干——”
言夏托人拿到陈辉的资料。
陈辉,35岁,艺术设计专业,毕业之后在广告公司四年。广告公司式微,跳槽到永嘉,挂了若干头衔——拍卖行很多头衔都是虚的,为的是撑场面,免得和藏家、竞买人打交道的时候说不上话。
言夏是行内人,自然清楚其中门道。这人营销手腕是有的,成绩一般,可能没走对路子。去年秋被周朗提上来负责电子商务部,与木瓜网打交道,永嘉在木瓜网上做得不错,他也随之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