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139)
“您说的是。”阿照颔首道,说罢,抬手便将身旁侍卫手中的弓箭接过来。
搭箭。
勾弦。
推弓。
拉满。
上抬。
瞄准——
弦声轻弹,空气被猛烈挤压,夜幕被一把撕开,一点银光带着凛冽的杀气冲天而起。
衣身只来得及看见银光一闪,却不知死神的镰刀即将划向自己的咽喉。
“抓活的——”有人在下方高喊。
衣身本能地向一侧躲闪,可终究慢了一步。肩膀上传来剧痛,强烈的贯穿痛楚令她的意识在一瞬间变成空白,疼得快要窒息过去。
箭的速度很快,力度也很大——大到甚至带着衣身径直向后飞去。箭镞不但穿透了衣身的左肩,也穿透了迷阵的穹界。小小的身影,被那道银光带着,飞快地消失在暗沉的夜色中。
秋主事目瞪口呆。
阿照放下弓箭,惶恐地行礼:“我。。。。。。我不知这女孩儿竟会那么弱。。。。。。”
秋主事没有理睬她,而是急忙吩咐手下,“快去找!一定要将她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照低垂着头,身子微微发抖,似是十分恐惧。只是,浓长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眸中微闪的暗光——就算找到了,也一定是个死人!
而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在小宫发生的一切——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曾经与这个女孩儿打过交道。即便她晓得这女孩儿并非他们要追捕的真正目标,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了不会令主人起疑,那就只好让她去死一死了。
第八十七章
衣身心猜:我这是迷路了?还是在做梦?
前后左右,皆是虚空。上下无界,左右无际,视野所及之处,并无一丝一毫的遮挡,可她就是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光线,却并不晦暗。她似乎被包裹在一团无形无质的空气中,任她如何游走,也走不出去。
她依稀记得一点银光闪过,然后,全部意识就被肩膀上的剧痛带走。念及此,她抬手摸向左肩——嗞!她倒吸一口冷气,好痛!然,奇怪的是,痛得要命的地方却不见伤口,衣服上更是干干净净,没有血迹,没有破洞。
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在梦里。
可是,这个梦未免太奇怪了吧?!
她从未做过如此清晰又混沌的梦。清晰,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所思所为,她能感受到不受任何阻碍的主动性——这样的主动性,绝不同于以往的梦。她甚至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要说混沌,确也委实混沌,混沌到这个梦里只有自己——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参与者。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梦?
衣身不再试图突破这无形的囿围。她索性坐下来,闭上眼休息。
左肩的痛意依然存在,却并不十分强烈——这与她记忆中银光带来的巨大痛楚,有些不同。或许,这也只是现实中的痛楚在梦境中的投射?
阖眼休憩的衣身低垂着头。发丝散落腮边,她却仿佛睡着了。
她会做个梦中梦吗?
“这姑娘怎地这般能睡啊?都四天了,眼皮都不动一下。”
“是啊——爷爷,您说是不是该唤醒她?不然,她再睡下去,会不会饿死啊?”
在嘈嘈切切难以听得分明的细碎噪音中,她似乎听到了什么。
饿死?——浑浑噩噩的衣身似乎被这两个字触发了某个神经——饿,啊,我好饿啊,我不要饿死!
对饥饿的恐惧如火山爆发,冲击着衣身混沌的意识。终于,在努力挣扎后,沉重的眼皮可算开恩了,将衣身释放出来。
一口气连喝三碗粥,衣身方觉着肚子里有了点儿底气。只是,距离饱腹差得尚远,只得双手捧着空碗可怜巴巴地瞅着对面的一老一少,那模样,就跟乞食的小狗似的。
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一笑,接过碗,却没有如衣身所愿地给她盛上第四碗粥,“你昏迷了太久了,肠胃虚空,可不能一下进食太多。来,先喝点药。”
汤药酸苦涩口,衣身喝着龇牙咧嘴。不过,相较瑟西夫人配制的魔法药水,这汤药难喝归难喝,总算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所以,衣身喝得很痛快。倒是对面的少年有些微微吃惊。
他怔怔地望着这个一醒来就狼吞虎咽的小姑娘,不免有些担心——不会倒霉到捡了个饿死鬼吧?瞧着八百辈子没吃过饭的样儿,拿药汁子当米汤啊?!哎呦喂,她会不会把家给吃穷了?
见衣身面色气色渐缓,老者便询问起她的来历。可奇怪的是,十句话问里,三句答案是“记不得”了,三句是“好像。。。。。。可能。。。。。。大概。。。。。。”。最后,总算是勉勉强强地问了个大概。
“唉,这可怜孩子——大抵受伤时还伤到了脑子,也不知能不能养好!”祖孙俩彼此对视了一眼,倒是心有灵犀。
“对了,衣身啊——你被送来时,身上的衣衫都湿了。不过,背包等物倒是没进水。你的袍子也晾干了,喏,就在那里——”老者指着床头矮凳,“还有,当时你手上紧紧攥着一把扫帚,阿游费了好些力气才取下来。这扫帚倒是结实,既没撞坏也没浸烂,我给它放在门后了。”
衣身侧头一看——果然,门扇后露出半截扫帚头。衣身好生奇怪,不由道:“我干嘛要攥着扫帚?它很值钱吗?”
“这可要问你自己了——别急,现在一时想不起来,说不定待身体养将好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见衣身一脸懵呆的样子,老头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