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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姆达尔计划[悬疑](125)

作者: 蝉与狗 阅读记录

“为什么?”

“不要逼问我,女士,我只是一个磕嗨了的酒鬼”——对方发出一声可疑的啜泣——“我们手捧着一个炸/弹,那个炸/弹名叫‘母亲’,第七次, 她就要在我们手里爆炸了。”

“喂?”宝琪迟疑地问。

法官罗夫是个沉默的人。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宝琪就意识到了,这个老人说不定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他醉醺醺的, 整个人窝在沙发最内侧,无视交谈中的其他三个人, 裹紧自己深红色的袍子打盹。

书记员兰西说,他只是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并且还没有走出来。

“时间会淡化一切,它会让身体变得更加富有激情。”奥特尔怜悯地说,“可能罗夫还需要几百年来抚慰伤口,好在我们的时间是无尽的,他手里的几支股票也一样。”

尽管他们这么说,但是失能、忧虑、失常和危险还是伴随酒精药剂以及某种心脑血管病如霉菌一样缓慢爬满老人的身体。

听筒对面的人把电话挂了。就在宝琪以为今日无事发生的时候,电话又一次响起,还是罗夫:“女士,你知道为什么她会像烫手山芋一样被甩来甩去吗?”

“因为她的律师能言善辩?”宝琪问。

“不,哦,某种情况下是的,不过她没有律师。她什么都愿意说,但是我们什么都不能听。女士,她的脑子里有一颗炸/弹。”

“‘不能听’?”

“是的,不能听......女士,这里远比你想象的更不平等。哦,我的情人来了,我要挂了。”

宝琪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她问系统:“这些人这么老了,还能搞情人吗?”

“他们还有性/能力吗?”

“爱的能力并不独属于青春。”F-01查了查资料,“但是我觉得在酒精、药物滥用和衰老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下,他可能确实失去了性/能力。”

“但是他还没失去性/欲。”宝琪说。

“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系统说。

接下来,它们一起坐在椅子上,去读一本情感小说。那里有一个滑稽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位温和的警探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于是,他变得酗酒。最终,在他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喝了三天三夜之后,在医院检查出肝脏硬化。

“很合理的结局。”系统点评。

“我以为他会打电话给前妻,然后说点好话。”宝琪说。

“啊,是的。旁观者永远都知道最优解是什么,但是人类喜欢绕远路。在种种不必要的误会、复杂的选择中走向不可挽回的结局。这就是‘小说’的艺术。”

第二个故事是这样的:

一位丈夫出轨之后被妻子发现。他们在自己的租房里疯狂做/爱。当妻子悲伤地喝掉酒瓶里仅剩的威士忌之后离开房子。男主人则站在窗户边看着她的汽车消失在道路尽头,一边比较她与情人。

“我觉得有点无聊。”宝琪说,“这里除了酒精就是性,这就是人类的爱情吗?”

第三个这么写:一对年轻的人类情侣,他们开着新买的二手车,进行一次自驾游。天慢慢黑了,他们就去找到一个路边的房子借住。主人家是一个单身的中年男人,他们三个一起做/爱了。

“.......”宝琪和系统一起沉默。

好像这本书的后面全部都是类似的故事,而在书的扉页上,作者却说他在谈论的是“爱情”。

这是一本很新的书,写在高塔建成之后的第四十年。作者说,在他看过十四万个夜晚之后,他开始思考,当人类开始谈论爱情的时候,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很古老的想法。”最后,系统觉得自己更加见多识广,它率先开口,“生物性质的、原始的、本能的——”

“因为他们能够从这种事情上获得快感,对吧?”宝琪打断它,说道,“因为能够得到快感,所以就去做,就跟他们的权力斗争一样。爱/欲、征服欲、权欲,其实本质上就是你说的‘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

“只不过,因为我们都是人类社会的附庸,生活在更加封闭的时代,所以我们对于爱/欲的看法更接近那个时代的人,总是将它升华为一种无关肉/体快感的纯洁感情。实际上,如果没有快感,生物根本就不会做出所对应的举动。”

F-01有点不舒服,它的脑子好像被宝琪的话刺痛了。因为它就是因为情感上的联系而寄宿在宝琪的思维中。

“只是人类对于爱/欲和性/欲有一种天然的羞耻。为什么?是早期性/剥削的残留吗?”

F-01也快速思考。确实,机械的伦理浮于表面,比起人的伦理更容易被抛弃。它想,或许不仅仅是性,世界上所有需要掩盖的欲望本质上都是上位者为保护既得利益而施行的一种思想枷锁。

不对。

从本质上来说,人类也需要这种枷锁。因为他们的个体一旦失去约束,便不可抑制地导向极端个人主义。为了行走在社会中,是人自己套上了枷锁。人的精神是各种欲望的集合体,枷锁就是“道德”。

人类社会需要道德,也需要时刻定义“新道德”。

或许在新世界,已经没人需要旧世界的道德了。

那么机器呢?

巴特拉格亚感到不适,t是否正意味着从它接受的道德观念来看,住在宝琪的脑海中也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它们如今早就是两台不同的正在思考的机器了,拥有不同的人格、不同的身份认知,不同的经历。那么,系统渴望合二为一,是否也是一种不顾及他人想法强行凌驾于另一生物个体之上的剥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