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计划[悬疑](140)

“在虎口中，母鹿惊慌失措。如果有人说：人不会像动物那样惊慌失措。我在想，他一定是个愚夫，或者从未生活在弱肉强食中。除了弱肉强食，大自然没有什么其他的规则。”

就像宝琪喜欢看着土地被混凝土铺盖，科技才是这一类生命最适宜的土壤那样，威利也对充满钢筋水泥的世界抱有仁慈与警惕。

树木的王国无边无际，被漫长的兽道切割成数块。一切蒙蔽在愚昧中，彷如伊甸。

“伊甸毁灭了。”宝琪说，“是被人类亲手抛弃的。”

“与其说人类毁灭了伊甸，不如说是他们建立了一种新伊甸。”威利侧过头，“你在塔中住了这么久，会想念你的父母吗？”

宝琪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反问道：“这与伊甸有关吗？”

“父母的伊甸、偶像的伊甸、情人的伊甸。”他说，“就连公司们合力而筑造的通天之塔，也只是为了通往他们心中的伊甸。”

“伊甸到底是什么？”宝琪问。

“一个宗教名词，只不过后来，非宗教人士也开始使用。”威利说，“那是一个美好的地方，布道人说，那里没有痛苦。于是，信众就理解为没有饥荒、战争和疾病。”

“但是实际上，那里只是一片没有‘智慧’的土地。”他说，“没有智慧，无法感知，蒙昧混沌——这就是伊甸。人类吞吃果实，产生智慧，于是就被赶走了。”

“智慧会传染，痛苦也一样。同样生活在世界上的生灵都经历痛苦，都拥有‘智慧’，都因为这个而享有出生的‘原罪’。”

“不过，反过来想，这也是生命的权利——生命拥有获得智慧的权利——任何生命都是这样，包括机器。”

“所以，普罗菲·威利创造了【伊甸】。”他叹了口气，站起来。电视关闭，原来那是一面玻璃。玻璃的后面则是一台巨大的。不断发出类似的呻/吟声的——

机器。

“SICK”

宝琪听见它说。

第088章 交易

人生而不平等。

“在特权的年代, 并非所有人都在同一条船上。”威利对宝琪说：

世界上还存在一种“超级豪华”、但也与世隔绝的、受到庇护的、隐秘的和极其私人化的飞地。这个飞地是由旅游公司向新近产生，因马太效应而越来越富有的“极其富有”阶层提供。公司发现在超级富豪中存在一种独特的可获利市场，因此日益将注意力转向他们并迎合他们的兴趣, 寻找那个超脱其他阶级的“高端享乐方式”。

以前，那个地方叫做“F-01”, 后来, 那里叫做“高塔”。

所谓“那里”, 其实并不需要一个具体可靠的坐标。富豪们想要的也并不是一个存在于经纬海拔上的准确数字。他们所向往的、所引发无限畅想的地方，存在于其他阶层的生活之上。那是一种精神领域, 只不过并不高级。

并不是所有涉及到精神的都是高级的。

威利说：“所以我很抱歉。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让你成为一个用来取乐的商品。你本来应该待在实验室里, 被我们所保护。”

“看样子你知道我的身份了。现在你想对我说什么——《王子复仇记》式的长篇小说吗？”

“当然, 这包括复仇。”威利的表情不变，他说：“对于我们来说——对，‘我们’。你是普罗菲孕育的果实, 也是他的孩子，我们共同拥有复仇的使命。但是这个故事放在卡特拉尔身上，那就是《麦克白》，命运的三女巫早就向他揭示了未来。”

“水中有泡沫，土里亦有泡沫。”宝琪念着麦克白的台词，坐在沙发上微笑，“看来你也知道我被创造出来的用途了。”

“相比起左右出生的【伊甸】不同，【审判日】是一场生命的终结。”威利说, “当然, 也是死者新的开始。这是普罗菲——我的叔叔送给你的权柄，也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后手。于是, 他t将钥匙分成三份，一份在你的手上。”

“我是【眼】。”

没错, 还有【大脑】，F-01，这个胆小鬼藏在它的数据里呢。

“普罗菲是【心脏】，只不过，因为他被杀死，我们需要一个用来复活他的钥匙。”威利说，“我的叔叔早就留有后手，那颗能够复活他的心脏被一个研究员带走，并且将在他与他的后代胸腔里跳动。”

说道这里，沃尔夫·威利有些轻蔑地笑了笑：“毕竟，人体是比保险箱保险百倍的存储设备

——至少，我的叔叔是这么认为的。”

那个心脏在你手里吗，F-01？宝琪在脑中问系统。

系统说：没错，我一直存着他。

宝琪想，这确实比保险箱安全。毕竟待在保险箱里的它们两个都被拆了卖掉，而那个心脏如今还能找到。

“宝琪小姐愿意来见我，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复活普罗菲吧。”威利说着，从吧台拿出一瓶威士忌，到在玻璃杯里端过来。他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宝琪，“我有一笔生意，想跟宝琪小姐聊一聊。”

“哦？”宝琪接过酒杯，盯着玻璃后面的【伊甸】。我赢了，它对系统说。

“我不在乎普罗菲复活与否，甚至可以说，他的复活对我的生活不构成任何影响。”威利喝了一口酒，掏出烟盒，点着烟，“但是，我在乎自己的命。”

“普罗菲·威利、穆纳德·卡特拉尔——”他的手掌虚握成拳头，用指甲盖在的那一面，轻轻敲了一下茶几，“不可否认，他们拥有更高级的精神追求。或者说，他们想要回到‘伊甸’。当然，我不是指那台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