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计划[悬疑](96)
“我看见过安东尼奥把臣民挂在十字架上,看见过他的军队杀害平民,看见他们夺走人民的财富,看见下城区的人饿死、病死。天上来的乌尔多尔没有改变什么,她做了安东尼奥的帮凶。我看着他们一点一点把下城区的人教养得愚蠢、麻木,就像牧民手里的羊羔。”
“我们的血不再是血,我们的肉也不是肉。我们变成他们的货币,变成市场上流通的商品。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同类:塔上人和安东尼奥做的。”
奥玛的语气堪称平静。
“你也觉得我要杀掉1号很残忍吗?”
工程师也看着星星,他有点口渴,又想喝酒了。不过,这也有可能是老旧的设备早就不堪重负,他的头脑里嗡嗡的,就像是有人塞进去一把螺丝刀。
但是,他还是陪着奥玛,他想看着这个故事结束,想看看所谓的命运,究竟会把这里的所有人玩弄成怎样七零八落的样子。
“他命不好。”工程师说。
“命。”奥玛低下头,突然笑了,“别说这个词,瓦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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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找到一个空档,撬开锁,逃走了。
那会,老工程师就在他的笼子边上,喝多了酒,脖子裸露着。装着工具的包裹散在一边。
他伸伸手,就够到了。
等到他跑到外面的时候,发现今晚看着t出口的是约翰。那个小伙子盯了他片刻,也放他走了。
约翰走回笼子,他把老工程师的包裹收拾好,盯着工程师的脖子看了会,又把师傅背回他休息的稻草堆上。
“对不起,老师。”他想了一下,说道
1号的运气还算不错,对吧?
观测中,他只是在河边绕了一圈,躲过老鼠们的火把,就溜进原本属于他的地盘了。
这种时候,他还在心底安慰自己:宝琪会没事的,卡特罗拉和露西一定会把它保下来。只要宝琪没事,他自己也会没事的。
这个人类是多么依赖一直庇护他的机器啊,跟奴隶祈祷战争中的奴隶主不会战败那样。
自然地接受“二等公民”的身份,让渡权利以谋求另一部分权力。这种对于“人”本身尊严的侵/犯似乎真的让1号短暂体会到高人一等的快乐。
紧接着,就是伤害他的机器带给他的虚假的情感寄托。好像就连被害人自己都忘记了,他一切感情的起源都来自于那辆汽车里,无法挣脱的手掌。
在那之后,他的所有活动都在那双手的拨弄下。就像站在广场上的人总在领袖的影子底下那样。
——恐惧、茫然、依附
——暴力、自我、掌控
那双手就这样短暂地停留在1号的脖子上,然后将他的整个人格扼杀。
这是“爱”吗?
这是“精神霸凌”吗?
宝琪对我很好,1号想,它给我一个可以住的房间,一个体面的工作,一个可以一眼望到头的稳定生活。
他大概是喜欢宝琪的。
他是离不开宝琪的。
另一波从酒馆里出来的士兵打断1号的思考。他们口中吐出来的酒气好像在空气里变成一个锤子,把路人的大脑锤开。
他们说:卡特罗拉像只猪一样被领袖从卧室里抓走。
至于宝琪,在士兵的对话中,就变成那个捅了天大的篓子,牵连卡特罗拉的小卒子。
哎呀,谁能想到呢。
一直支撑着1号的那个如领袖雕像的机器垮掉了。
它只是路人嘴里不值一提的卒子。
1号突然明白祁江对他说的那句话:“宝琪的麻烦大着呢。”
领袖的士兵正在检查居民的证件,他们看了一圈,没找到躲在灌木丛里的1号。等他们走后,头顶纱布的年轻人才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夜鹭街走。
但是,他也没回那栋房子。只是盯着8号那灰蒙蒙的墙壁和黑色的玻璃窗看了一会,就沿着河道走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沿着河道走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方向,有条路。
等到他走累了,走不动了。就躺在河道边上,看着头顶的星星。模糊的、散光的、一成不变的星星。
“宝琪还好吗?”他问系统。
“你在关心它吗?”F-01有些惊异地问。
1号无力地笑了一下,“你别再挑拨我们了,离开它,我还能做什么呢?”
系统没有回答他,城镇里生活的东西好像都是这个样子。如果他们不想开口,任何人都撬不开他们的嘴巴。
1号又说:“你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冷漠了。就好像我们从来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不会爱上某人。”
“据我观察,你距离最后一个感情还有一段距离。”F-01说。
“哦,观察。”人类翻了个身,“就像去看笼子里即将被你抽出脊髓的小白鼠吗?”
“它被领袖关进审讯室了。”F-01好像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如果现在,挖出你的心脏就可以让宝琪出来,你会这么做吗?”
“你在说什么童话故事吗?”1号问它。
系统的言语却格外冷酷:“除了你的身体,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能够作为赎价的?”
第060章 真菌道德
“当你走进巷子, 炸/弹落在你脚边,你就应该明白了:你和周围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埃德加·冯来曼将军说。
这本来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是一个叫做“华金”的老头说过的话。“华金”老头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只留下有严重战争后遗症的教宗“雅各”。
雅各是个只会念经的老机器,那会, 下城区的人都尊敬他。
冯来曼又抽了一口烟, 他把烟斗放在窗台上, 像往常一样对着窗口那颗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