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还是没钱,所以才在心底崇拜着金钱的力量,无形间也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后在契约结束的时候,仍厚着脸皮请方景澄陪自己来这种地方……
“我选了自己喜欢的几个菜,你呢?还有什么要加的么?”
方景澄显然是这家常客,飞快地选好了几样时令招牌,便抬起头征求夏茯的意思。
望着那张英俊的面孔,夏茯的心沉了又沉,她明明试图保持冷静,但在事到临头仍觉得胆怯。
她垂下眼眸,用手指一行一行划过菜品字眼,最后缓缓停在晶莹的杯盏上。
“已经够了,我跟着你吃就好。然后再点些喝的吧……可以点瓶桂花露酒么?”
有些事不借着酒劲可能做不出来。
方景澄扬起眉头,着实有些吃惊”我倒是没问题。你呢?你可不像是会喝酒的样子。“
夏茯摇摇脑袋,解释说:“的确不怎么喝,一般过年的时候才会尝点米酒。但今天很值得庆祝,我也想放松一下。”
方景澄叫服务员送来了样品,他托着酒瓶,垂眼看着写在背面的度数,澄清的酒液在灯光下反射出诱人的光泽,于他眼眸中晃动。方景澄明明看起来私下烟酒都来,对自己没什么要求,但夏茯想要尝试时,他反倒端起架子,低声询问说:
“虽然是花果酒,但度数也不低,确定要这个么?“
她定定地看着他,不依不饶:
“嗯,不行么?还是说你有别想喝的么?”
他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十分无奈:
“没什么,只尝一点的话就还好。你一个人肯定喝不完,我陪你喝就好。”
好不容易来了喜欢的餐馆,夏茯的心思却不在饭菜上,自然也不出味道。她端着水晶雕花的酒盏,小口抿着金黄的桂花酒液,只觉得身上一阵冷又一阵暖——酒是冷的,脸是热的,方景澄看她的眼神也是烫的,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化掉了。
今晚他的兴致显然很高,一直拉着她攀谈,聊餐厅、暑期活动、评委间的八卦之类的的俏皮话,直到某刻夏茯突然对这没有重点的话感到厌倦,垂下眼眸不再回话。
哪怕还没真正接触家业,但出生在那个圈子便少不了应酬。方景澄随手把玩着酒杯,将十年的陈酿当成带着花香的饮料,半瓶入喉,白净的脸上也不见变化。
“脸好红哦,醉了么?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关切地望着她,眼神天真地像个孩子,让夏茯心动之余又有些憎恨,觉得他又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把酒杯推到一边,伸手去拨开垂下脸颊的长发,语调因为醉意变得绵长。
“嗯,你能带我吹吹风么?后面好像有个小花园。”
“来,我搀着你。”
方景澄及时起身,将手递了过去,扶住女伴晃荡的身体。
“后面有小花园么?看来你挺喜欢这里的,我不巧找对了地方。”
“是啊,我很喜欢这里。”夏茯头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新奇之中,看到的一切都被她深深记进了心里。
哪里摆着老旧的留声机,细细的小针抵住唱片,奏响悠扬的古典乐,哪里挂着上个世纪的月份牌画报,风情万种的女郎穿着鲜丽的旗袍。
她跟方景澄慢慢地走着,或许真是醉了,听见不远处有高跟鞋咚咚踩响地板,抬首时几个穿着旗袍的太太亲密地互相挽着手臂,有说有笑穿过长廊。
“真漂亮,她们是要拍电影么?”
方景澄伸手拦了一位路过的太太,笑眯眯地询问情况。
“我问问……老饭店楼上有个舞厅,每晚都有人去跳舞。怎么?有兴趣,S市弄子里有好多老裁缝,有空我带你去订一批香云纱的料子,做成旗袍一定很适合你。”
她说:“我不会跳舞”,他便答:“我也不会,我可以先学了再教你”,好像任意一个随性之举,都能得到他耐心的回应。
好脾气的样子惹得夏茯忍不住偏过头,仔细地多看了他几眼。
酒店后门是一处僻静的花园,笑声、歌声、咚咚的跳舞声随着绚丽的灯光远去,在黑丝绒般的天幕下,只有藏在草木里的蟋蟀幽幽唱着情歌。
因为酒力作用,夏茯比往常任性许多,走了一阵子便腻了,扯了扯方景澄的手臂,说“不想弄脏裙子”,指使他找个落脚的地方。
她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他弯腰曲背,捏着一块湿巾擦拭花园里的藤篮秋千。等到坐下后,又低低在他耳边请求:“我累了,我可以靠着你么?”
“来吧。”
夏夜的室外潮湿而闷热,方景澄把昂贵却硬挺的西装外套搭在把手上,朝她伸出手臂。
“你身上好热。”
她像是一株柔弱无依的藤蔓,攀在他的肩上,呼吸他脖颈皮肤洇出的热气,顺着他的结实手臂下滑,最后懒洋洋地睡在青年的膝盖上,幽幽地跟他抱怨。
他深深地呼吸,似乎拿她很没有办法。
“现在好点了么?”
方景澄抬起手掌,依次卸掉了腕表、异形戒指等饰物,一边轻轻晃着秋千,一边宽大的手掌在夏茯脸边扇风。
“好多了……你对我真好。”
喝醉的夏茯只是傻傻地对他笑,动人笑容磨掉了方景澄最后一丝脾气。她两腮染着红霞,仿佛烂熟的蜜桃,用手轻轻揉捏就能沁出香甜的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