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逃之幺幺(233)

作者: 雾空了了 阅读记录

陈窈红着眼,“闭嘴!你给我闭嘴!闭嘴!”

“陈窈……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多活了好几年呢。”岳山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不知道想到什么,从胸口沾点温热的血抹到她嘴巴,“神奇的药水.....分你一半......”

眼泪从她乌黑的眼睛流淌,冲刷开灰暗雾气,她倔强执拗地用手背抹掉嘴巴的血。

仿佛这样岳山就不会死。

可她甚至不理解这种不希望他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她的脑功能天生缺陷,只能感到愤怒,异常愤怒,痛恨自己的无能无力。

看到岳山眼神里的悲悯和怜爱,她开始疯狂叫骂,“我不要!我不要!你给我滚开!”

眼泪和血模糊一切,“滚开......”

“陈窈,陈窈......”岳山低声叫她名字,还是没说出那句,轻叹,“别哭......”

他瞳孔开始涣散,用尽最后力气,用拳头咚咚砸车门,砸得骨节碎裂,血肉模糊。

陈窈的心脏随击打声发出震颤,原本已经出现裂缝的壁垒再次裂出缝隙,一种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是母亲去世后她拿着故事书发现文字和声音不一样——

那是发现父亲杀死母亲她看着满园的红玫瑰——

那是在巴瑶族江乌龟浴血奋战倒进她怀里——

那是将刀插进江归一胸口,滚烫的血从皮肤渗进心脏——

或许更早,但这种情绪太微弱而微妙,精密如同仪器的脑子无法分辨。

她透过车窗,看到农田的飞鸟掠过黑夜,低像素噪点包裹的天边有一线光亮,那是属于黎明的太阳。颠倒的视野,太阳像从坎坷跌宕的西边升起,如同神迹般。

她蜷缩着发抖,迷茫又绝望,表情经历分裂和矛盾,充血的眼睛流下的泪滑进嘴巴,苦涩的咸。

如果步步正确,如果算无遗策,那么踏上的就不会是这条路。

陈窈又想起两年前在泰国自己因为什么而失败,人心,人心的走向,是最无法预测的未来。

她如鲠在喉,像小朋友般天真地问:“岳山,你是不是会死......”

岳山抿唇,左手握着她做的炸药,右手将她和背包一起从车里往外推,边推边说:“逃跑之后赶紧找二爷……他会保护你......”

“我不要!”

“他很爱你,你不在的两年......他死了三次.....”

她一愣,“什么?”

他彻底将她推出被鲜血和死亡气息笼罩的空间,缓缓、无力闭眼,“你要自己去找答案了......”

“和十八岁一样,别回头,快逃吧。”

追寻你要的一切。

第101章 连环计101

车轰地声爆炸、钢筋铁骨解体, 飘飞、化为燃烧的焰和齑粉,火光在黎明之前的黑暗里跳跃着,扭曲着, 将死亡推向另一种新生, 奇异而宏伟。

陈窈趴在远处稻田, 身体只有几处刮伤, 却浑身是血。她死死攥住麦杆,指甲陷进泥土, 盈满泪水的眼被火焰吞噬。

炸药并不是由她引燃,一向把她的话当圣旨的岳山替她做了选择,用自己的牺牲为她换取生的机会。

可那也只是短暂的片刻。

被惊诧的日本人恢复状态, 看到了趴在麦田的陈窈, 用日语大叫着:“那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数不清的枪口瞬间对准她。

叽里呱啦的声音真让人讨厌。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精心策划的计划还没实行完,山间株式会社还没付出代价,岳山的仇还没报,还有江归一......没抓到她就算了, 知道她死了, 那双爱流泪的眼睛又要掉多少小珍珠。

天边的曦光恍若金色蝴蝶飞进陈窈怔然流泪的眼, 她恍若发现最后生的希望,不顾一切嘶吼叫喊:“江归一!”

“江归一!”

“江归一!”

江归一, 这三个汉字如无形的保护障随音波扩散,自带威慑力, 方圆之内的枪口纷纷僵直。

在场的日本人即便不懂中文, 但“江归一”的中文发音如雷贯耳。江家第五代掌权人, 容貌绝艳无双, 手段智谋狠辣无比。

自开战以来,对他们在国内的势力赶尽杀绝, 前段时间的归元硝烟,谁不知九眼天珠和无鞘之刀镇守的港口,白色货船一律禁止通行。

可毕竟双方为死敌,不知谁的枪口很快又瞄准了陈窈。

砰!

另外一发子弹击中那只手臂。

“住手!”

姗姗来迟的甄佩文又用日语重复命令:“住手!”

命悬一线,赌对了。

陈窈终于松口气,看了眼仍旧燃烧的车,烧焦味冲鼻,她闭了下眼,抓着背包,撑起身体从稻田爬起来。

奔波中陈窈的口罩和墨镜都掉了,满是血污和泪痕的脸看不清五官,但那双本楚楚可怜却冷漠无情的眼,甄佩文立刻认出。真的是她。竟然是她。她看着焚烧的车,又想到什么,深深皱起眉。

梨花组组员问为什么打自己人,甄佩文眼珠转了转,跨进稻田走向陈窈,说:“没听到她叫江归一的名字?先留着,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山间株式会社的等级划分同样严厉,无人违抗命令。

她又叫一些人去把火灭了,以免火势扩张。

而这时远处两架飞机缓缓着陆,螺旋桨与山风搅合发出巨大的呼啸声,陈窈无悲无喜地看着走近的甄佩文,眼神轻飘飘,纤细到近乎孱弱的身形也轻飘飘。

这感觉,和当年甄佩文在车里看到陈窈从看守所出来时的感觉相似。她叹气,一把抓住陈窈的头发,用日语说出威胁质问的话。

接近一米八的高个,身躯挡去梨花组的视线。所以没人看见她另外一只手从西装口袋掏出了干净的手帕,慢慢擦拭着陈窈额头的伤口,力道就像当初在病房时那般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