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蝴蝶(13)
顾玉龙回:不用,到点了,你就锁门回去吧。
我看了一眼客厅的几大袋子行李,回道:我今晚不回去了,家里的钥匙已经交给我姨奶保管了。今晚行个方便,把沙发借我睡吧。
这次隔了十几分钟,顾玉龙才回信:你可以搬我对面去住。
我回:那你呢,你不搬了吗?
顾玉龙回:我房间脏,不适合你住。
我回:没事,我收拾一下就干净了。
顾玉龙回:把你身份/证号告诉我,我给你在网上定宾馆。
我:不用,浪费钱,我睡沙发将就将就吧,等你考虑好搬进对面的空房,我再搬进你现在的房间住。
顾玉龙:你为什么不住进去?
我:我吹惯了风扇,空调是专门给你买的。
顾玉龙:我不吹空调。你把身份/证号给我。
我:干嘛非要我出去住,咱俩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很害怕看见我吗?
顾玉龙不答,大约半个小时后,才托那条狗给我传信:我另外请了两个清洁工打扫卫生。带上身份/证,在外面楼梯口等我。
我愣住了,顾玉龙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把原本该是我干的活转给别人干也就罢了,还说要跟我出去住。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这本是件好事,但我实在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就没见他出过门,今儿他突然抽风说要出去,不会是被我催着搬家催急了。心情激愤打算出去找地方噶我吧。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又不能拒绝他的要求。只能听之任之,带了身份/证出了门,站在楼梯下面的阴影里等他。
明月当空,楼道里有人在练习吹笛子,声音时断时续,回荡在空荡荡的楼梯间,悠悠扬扬跟割了舌头的女鬼低吟浅唱似的,使人毛骨耸立。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了过去,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只手忽然按住了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不敢回头,抖着手问道:“顾玉龙,你属猪的吗?这么慢。”
顾玉龙不说话,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整个人除了脚,几乎等同于喝醉了一样,大半个身体都压附在我身上,硌得我肩上的肉疼,好像背了一副石头做的骨架一般。
“太黑了,我看不见,你让我摸个手机照个亮吧。”我说。
“不行!”顾玉龙戴着黑口罩,声音阴鸷得要命。
我被他的声音唬住了,在他的“押送”下,我把自己的那一副钥匙交给了包租婆,由包租婆转交给前来打扫卫生的清洁工,随后跟着他去了惠大学对面的青季大酒店。
“您好,欢迎光临。”前台小姐笑盈盈地说。
我拿出身份/证刚要开口,顾玉龙便拽住了我的胳膊,嗓音粗哑地道:“两人,单间。”
“单间两百八,押一百,大床房还是双人床?”前台小姐贴心地问。
“双人。”顾玉龙递上自己的身份/证,顺手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
7楼712号房。插上房卡,室内灯自动照明,亮了不到一秒钟,顾玉龙就把卡拔了。
“睡吧。”顾玉龙杵在一旁,指着靠窗的那张床,黑黢黢的看不清人脸,像个鬼似的命令我。
我机械地脱了拖鞋,掀开被子一角,像条虫子似的往最里边爬了进去。
躺了一会儿,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见他佝偻着身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个空调遥控器,低声问道:“你不睡吗?”
他不说话,把手机和身份/证丢在被子上,拉低长袖卫衣的帽沿,埋头走进了卫生间。
约莫半小时,或者更久,我差不多快睡着的时候,顾玉龙拿着空调遥控器裹着衣服躺上了另一张床。
空调温度被他调到了最低,冻得我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调高一点吧,太冷了。”我想跟他提一句,想想还是算了,等会儿他不开心了,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于是我裹紧被子闭上了眼睛。
半夜,睡意朦胧间听到手机响,打开看了一眼,是顾总打来的音频。
我睡眼惺忪地点了接听,强打起精神问:“顾总您好,什么事?但请吩咐。”
“我儿子还好吧?”顾总幽幽地问。
“劳您牵挂,他很好。”我揉着眼睛客套地说完,看了一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凌晨两点二十八。靠,这见鬼的时差!
“那就好。铭允啊,你要督促我儿子少喝饮料少——”
“顾安,你听好了,你儿子,顾玉龙已经死了,少他妈再来管我。”
顾总的话还没说完呢,一个黑影突然压了过来,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恼怒非常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光着脚捡起地上摔成残废怎么按也不会亮的手机,气得咬牙切齿,质问道:“顾玉龙你神经病啊,我惹你了吗,你砸我手机?”
“对不起……明天,赔你新的。”顾玉龙秒怂,嘟哝着垂下头,摸回自己的那张床,把头蒙在被子里。
我抬腿狠狠地踹了踹地上的手机尸体,冷哼:“有钱了不起是吧,我不要新的,我就要这个。我手机上有很多照片和资料……”
“照片,资料,多少钱?赔你。”顾玉龙低声下气地说。
靠,我要是跟他说我拍的是关于他的日食记录和日常生活的细微改变,准备拿来跟他爹报备,他铁定跟我急。
“算了,不值什么钱,不用赔。”我堵着气躺进了被窝。
顾玉龙叹气:“那就睡觉。”
我冷哼一声,没说话。
半个时辰后,我忍不住掀被子翻过身,摸着一头热汗,劝诫他说:“把温度调低一点。还有,你大晚上不睡觉搁被子里刷游戏,也不开灯,你就不怕时间长了眼睛瞎耳朵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