恫断楼(147)
今日楚徽设的宴,时间紧,规模大。
几日间,众人多少都心知肚明,这表面是国宴,实则是为曲烬,这位突然冒出不久的四皇子,立太子之位。
曲烬没有后台,朝中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势力站位盘根错节,斗争多年,
如今突然被冒出的四皇子抢了‘口中的肉’,暗中风云,不是简单的一场国宴,就能结束的,
只是槐里也明白,如今一切,他和曲烬,要在这场国宴上,就得到个了结。
虽只是初冬,但槐里身体不耐寒,今日便穿了一件素白的狐裘大氅,更衬得他肤色白皙了几分。
槐里刻意选了乘坐没有带皇子府标识马车,混杂在进宫的车队中并不起眼。
远远地缀在队伍末端,看着一辆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鱼贯驶入宫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队伍缓缓前行,
当槐里进了宫门的时候,国宴已经快要开始了,
领路的宫女脚步多了几分急切,却在入内殿前,被一道声音拦住
“槐里公子留步,”
顺着声音的方向,槐里侧身看去,来人身着紫色宫装,头戴金钗,显然是位管事嬷嬷,
只是不知是哪位娘娘的,
一旁的领路宫女见了这位管事嬷嬷,面色倒是未变,不过倒是匆匆行了个礼,就抛下槐里退下了,
“这位嬷嬷是?”槐里微微皱眉,
……
连廊另一侧,黎氏正巧走到转角,
凤眸微眯,看着槐里远去的背影,黎氏转头问身旁的侍女:“那人是恫断楼的槐里,如今的四皇子妃?”
侍女垂首答道:“回禀皇后娘娘,正是槐里公子。带走他的,是惠楚夫人宫中的管事嬷嬷。”
黎氏对惠楚夫人的了解甚少,早年嫁给楚徽的时候,楚徽还只是王爷,
只知道这位惠楚夫人,同样是先皇楚昭的乳娘,
后来楚徽做了皇帝,进了这深宫,两人也没有过任何的交集,
只是听闻过,楚徽念及旧情,赐给其惠楚夫人的称号,将人接进宫中赡养,
若说黎氏是常年在坤宁宫内理佛不出,那这惠楚夫人,更是深居不出,挂着名号,从来不参加宫中任何宴会活动,
以至于宫中很多新人,都不曾知道这一号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和槐里有所牵连,特别还是如今这国宴开始之前,
黎氏微低着头,掩下眼底一丝疑虑,重新向着大殿内走去,
-
另一边,
惠楚夫人的宫殿,位于皇宫的偏侧,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
槐里跟着管事嬷嬷穿过一道道回廊,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宫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却寂静一片,与外面热闹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子请进吧,夫人已等候多时了。”管事嬷嬷低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无奈。
槐里微微颔首,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让他原本就有些烦躁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许。
殿内,一位身着素衣的老妇人正背对着他,静静地坐在窗边,似乎在凝神沉思。
听到脚步声,老妇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庞,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却也掩盖不住她眉宇间的那股凌厉之色。
槐里进殿的第一时间,就捕捉到惠楚夫人眼底闪过的一瞬间复杂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怀念,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挣扎。
“苍白,你来了。” 惠楚夫人先一步开口,声音低沉中有些嘶哑,仿佛带着岁月的风霜。
槐里眉头微皱,刚想开口否认说自己的名字叫槐里,就被惠楚夫人直接打断,“孩子,玄纪十年,那个春天,他登基一年的时候,召见了十二岁的你。那天我见过你,在你要出宫的时候。”
惠楚夫人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并没有注意到我,但只是一眼,我又怎么会看不出,你有多像小时候的他呢?“
“你和他,父子俩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也就他一直认不出啊,不过也对,他又怎么可能愿意回忆他那童年呢……”
惠楚夫人站起身,走到槐里面前,浑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槐里被惠楚夫人看得心里发毛,是从那年开始,她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吗?
楚苍白这个名字,以及他这么多年做的事情,她都清清楚楚吗?
“夫人,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槐里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惠楚夫人没有回答槐里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当年,他也是这样,眉眼间总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总是认为他比哥哥强,什么事情,都要争上一争……”
“可再如何,那也是昭儿的命啊!他怎么能!”说到这里,惠楚夫人语气中多了几分悲凉和激动。
槐里听到惠楚夫人的话,一颗心沉了下去,他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惠楚夫人口中的昭儿,楚昭,也就是先皇。
像是一个禁忌的名字一般,如今直接出现在了这宫中,槐里的耳边。
惠楚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下来,继续说道: “孩子,你知道曲升吗?”
槐里听到‘曲升’的名字,也是微微一愣,思索了两秒,反应过来,曲升便是曲国皇室的那位大管家,曲烬口中的‘曲爷爷’。
槐里站在一旁,鸦羽般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仿佛惠楚夫人的话语激不起他内心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