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紫夜寸缕光(217)

谁也没想到他一出笼子，竟然毫不犹豫地跳下船去。船上的人大概觉得跳江必死无疑，没人去救，也没人去追。

爹爹从前常常带他外出游玩，在江河里游泳这等好玩的事自然少不了。

甘玄的水性很好，上岸后凭着爹爹教他记路的本事，顺利地回了家。

可是，此时他的家已经化为一片灰烬。

百寻听完他的讲述，很心疼这个无辜的孩子，他那一脸灿烂的笑容再也没有了。

他去教书时，会让甘玄坐在旁边听着。他写字作画时，也会给他一张纸一支笔，随便他涂鸦。他去给舞姬奏乐时，会让他一起击板打拍子。

甘玄跟着他长了不少见识，渐渐地话也多了起来。

“为什么跟别人说我是你的孩子？”

“不这样说，私塾不会让你进去。”

“可是，我不想叫你爹爹！”

“你想叫什么？”

“叫你路百寻呀。”

“我倒是没关系，别人听了会觉得我没有教好你，不能胜任教书先生。我赚不到钱，饿肚子的可是你。”

“那，我叫你哥哥吧！”

“我们年龄相差太大，不如你叫我师父好了。”

“好的，师父！”

甘玄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师父，为何你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我的名字？”

“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你以前见过我？”

百寻本不想再说起元宵节的事，怕他想起爹娘会伤心，既然被问了也不再隐瞒。

“我曾在那个烧饼铺子的墙边烤火取暖，把你绊倒了，你不但没有怪我，还送了我一个灯笼。”

甘玄想了想，惊讶地问道：“师父！你从前竟然是个叫花子？”

百寻苦笑着说道：“差不多吧。”

甘玄的眼中亮起了光，他急忙问道：“那个灯笼，能还给我吗？爹爹和娘亲的东西都被烧毁了，那是他们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

百寻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住！那个灯笼，后来被一个小混混抢走了。那时我受了伤，没能追回来……。”

甘玄很失望：“是这样呀，那，那就算了。”

百寻说道：“你好好记住那个灯笼的样子，日后我们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甘玄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第186章 乐坊惹事

他们一大一小居无定所，赚的所有钱都用来买食物和住客栈，这样平静地过了三个月，正月初一过后，甘玄好像生病了，脸色不好看，无精打采。

百寻看不出他生了什么病，就去了医馆，大夫也没看出他哪里不妥，开了一些滋补的药，嘱咐家长要让孩子好好休息。

百寻细心地照顾甘玄，可是他的病却越来越严重，还常说身上很难受。问他哪里难受，他又说不清楚，但能看出来他正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又到元宵节，乐坊的生意忙不过来，请百寻去奏乐。

他原想拒绝，可是甘玄病需要去请名医诊断，没有钱不行。

他对甘玄说道：“今日估计很晚才能回来，你在客栈好好休息，睡前记得把药喝了。”

生病的甘玄很粘人，他摇着头说道：“师父，我跟你一起去！”

“今天的歌舞必然要到很晚才能结束，你撑不了那么久。”

甘玄拉住师父的衣角，难过地说道：“我，我总是忍不住，想起去年的事……。”

今日是他父母的忌日，他必然会悲伤、无助又害怕。

“那好吧，你若是撑不住，就坐在我身后休息，但是不能出声。”

甘玄点头答应。

节日里的乐坊比平日热闹很多。

其他四位乐师都已经就位，歌舞眼看要开场了百寻才带着甘玄姗姗来迟，主管连发牢骚的时间都没有，赶紧带着他们上了台。

百寻在长琴前坐定，甘玄手里拿着板子站在他身边。这几个曲目乐师们以前经常合奏，无需磨合，只等到舞姬上台就可以开始了。

主管把隔离舞台和乐台的卷帘摆正了一下，他回头看着甘玄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今日的客人是老板巴结的大人物，曲目也是他指定的，万万不能有闪失，这孩子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还是让他到外面休息去吧！”

甘玄听了立刻挺直腰板，说道：“我没事！”

百寻看了看他，对主管说道：“孩子在外面乱跑，我反倒不能安心抚琴，就让他在这里吧。”

主管没再反对，左右看了看没有不妥便退了下去。

一段悠扬的笛声响起，舞姬们翩翩登场，随后合奏也开始了，百寻一边抚琴一边留意着甘玄的脸色。

他打板虽然合拍，但是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已经没有了力气。一曲奏完，百寻拿走他手中的板子，示意他到身后去。

琴凳很宽，他可以在后面坐着休息。

第二曲奏到一半，百寻感觉甘玄的头沉沉地靠在自己的背上，似乎是睡着了。

可是奏到第五曲时，他开始不安分起来，小声呢喃着曲名：“十五月光……！十五月光！我不想听这一曲……！”

百寻皱了一下眉头，往后靠了靠，想提醒他别乱出声，可是他突然离开了自己的后背。

百寻心道不妙，一只手抚琴，另一只回手抓住他按到坐凳上。

没想到他却挣扎着大声地叫了起来：“停下！不许奏了！我不想听……！”

台下坐席里很快传来怒斥声：“谁敢大胆喧哗！”

突然出现变故，乐师们被打乱了节奏，曲不成调，立刻停止了演奏，舞姬们也停止了动作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