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前夫今天火葬场了吗(142)
不管是方才还是现在,他脑中不断出现的,只有她安抚地亲吻白邈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被她这样善待过。
她从来没有亲过他,更没有对他情难自控过。
崔韵时刚要将手帕放回袖中,一阵夜风吹来,她一时没拿稳,手帕就这么被卷走了。
崔韵时无语片刻,放弃捡回来的打算。
两人走到分岔路,各自分别。
——
明月高悬,照着山道上来来往往每一个人。
谢流忱去而复返,走到崔韵时手帕落下的地方,那块手帕被风吹来吹去,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
他点起火折子,在黑暗中寻找手帕的踪影。
他找了许久,一无所获。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有回头,来人却出声唤道:“谢……成归云,你在找什么?”
裴若望没听到回应,绕到谢流忱身前,刚要再问他一遍,陡然对上他毫无生气的眼神。
那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拖着所有人跟他一起去死。
裴若望立刻闭嘴了。
他发自真心觉得他的命可真苦啊。
自从成归云被谢流忱划去给静尘道人当徒弟,他们便暂住在成归云屋中。
他久等谢流忱不回,心想他该不是死外边了,或者掉猎户挖的陷阱里爬不上来了吧。
为了他的脸,他也必须出去找一找谢流忱。
好不容易找到了,却看见他这个死样子。
这表情,活像他妻子在外面有十八个相好一样天崩地裂、心如死灰。
裴若望跟在他身后转了快半个时辰,看不下去他这么漫无目的地寻找。
他看得出谢流忱是铁了心要找那玩意,若找不到,他能就这么在山上转到天亮。
他好言相劝:“小成,说说吧,找什么,我和你一块找,两个人找得快。”
谢流忱忽然停住脚步,他的眼神越过裴若望,落在他身后一处陡峭的山坡上。
他径直绕过裴若望,一步一步往下走。
裴若望小声叫道:“欸欸欸,别下去,你别摔了!”
和他每一次的提醒一样,谢流忱依然听不见他的劝。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谢流忱就被什么绊倒,唰地一下滚到了陡坡之下。
裴若望真是满心无奈,这趟差也太难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缓一点的土坡可以下去,把谢流忱带上来。
他不住地埋怨:“你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那下面多少尖锐的石头,一撞上去你就又要头破血流了,你最近受苦没够,自找苦吃是吧?”
谢流忱一反常态的安静,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不吭声。
等走到月光照着的地方,裴若望才看见谢流忱正抓着一条手帕,那只手不知被什么被刺破,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任由自己的血一滴滴落在手帕上。
裴若望吃惊不已,受伤居然不叫痛,连一声哼哼都没有,这还是他那又多事又娇气的朋友吗?
他开始觉得这回事情不寻常,接下来回到住处的一路上,他都不再说话,以免激得谢流忱突然发疯。
等入了屋内,他准备去打盆水给谢流忱擦洗一下受伤的手和脸。
他一转身,就听见布帛碎裂的声音,他回头,正看见谢流忱将那条死活都要找到的手帕撕成碎布条。
他一下又一下,将它们扯成碎片,然后丢进火盆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烧完之后,谢流忱端坐在桌前,看那一团灰烬在盆中轻轻地晃动。
盆里的火星子渐渐暗淡下去,他眼中的火光却烧起来。
裴若望看得很清楚,这一路上谢流忱都没哭,他眼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眼泪。
可是现在他烧完手帕,眼里却蓄满了泪水,被呛人的火一照,熏得红成一片。
裴若望咂摸了一下谢流忱从前待他的那点微末良心,还是安慰他道:“想开一点吧,不管什么事,都别跟自己较劲,你看你长得又好,官运又一直很不错,双亲……双亲有一半活着,你这日子多好啊。”
谢流忱喃喃道:“我好看吗?”
“啊?”
“我当真好看吗,会不会是你们一直都在骗我,其实我相貌粗陋,让人看了就作呕,没有人看得下我这张脸,没有人会喜欢我。”
他滔滔不绝地说话,像是停不下来,要将心里的恐惧全部倒空:“我是个丑陋的废物,所以她们都讨厌我,我本来就不该出生的,我也不想出生,是她要把我生下来……”
裴若望一开始本想嘲讽他,说你疯了啊。
可他看着谢流忱从未有过的狂乱模样,最后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你好看着呢,你爹都说了,你是最好看的孩子。我告诉你,当初我和盈章还没好上的时候,我还提防过你,生怕她被你的脸勾了去。”
“所以你说你好不好看,你要是个丑八怪,我提前两年就跟你称兄道弟了,丑八怪和陆盈章结为好友,我才能放心。”
谢流忱渐渐安静下来,他忽然道:“白邈来了,她去见他,她亲他。”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裴若望却听懂了。
他有一瞬间的震惊,终于明白谢流忱今晚为什么有些神智错乱。
他顿时与他同病相怜了起来。
他道:“只是亲一下嘴而已,你该大度一些。盈章都和别人生孩子了,我还不是想得开,你妻子现在又没跟别人生孩子,你比我好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知足吧。”
谢流忱听完,丝毫没有被他安慰到,他抬袖挡住自己的脸,裴若望却还是听见他沉重痛苦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