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前夫今天火葬场了吗(67)
它们无孔不入,会抓住他每一个思绪的空隙,让他不得安宁。
他起身,试图做些什么来填补空白的思绪。
他开始剪纸蝴蝶,一整夜,他都在比对每一只之间的差别,挑选最完美的用红线串起,一只一只,再仔细丈量每一条红线垂下的长度,间距分毫不差地将它们挂好。
他重复地做着毫无意义的事,让自己麻木、疲倦,这样他就不用再被迫去想她的事了。
对于元伏的问题,谢流忱没有回答。
元伏看他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有心问问他怎么了,又知道自己嘴笨,怕弄巧成拙,只得道:“我去端一碗莲子羹来,公子你喝一些,提提精神。”
谢流忱撑着头,没有应声。
他的脑子已经乱了。
好一会,他才意识到元若已经离开。
谢流忱站起身,千丝万缕的红线从他身上手上垂下,他一步步往前走,将它们全不在意地丢在身后。
他踩着满地的红线走到书架边,按下机关,墙上陡然出现一扇可以容纳两人进出的门。
数条交错的红线仍缠绕在他身上,因为互相交错打成了死结,不管他怎么拉扯,都无法摆脱。
他干脆拿起剪子,一下下地剪断这些红线对他的束缚。
这下所有红线都离他而去,轻飘飘地委顿在地。
他像抹幽魂一样走入门后,穿过熟悉的甬道。
这条路通往的不是什么密室,而是露观楼里的一间寻常屋子,他在那里养了大量功用各不相同的毒虫恶兽。
一条条形貌丑陋的毒虫在特制的箱体中爬行,留下粘稠的痕迹,整个屋子生机盎然,是往常他最爱呆着消磨时间的地方。
谢流忱站在一整排柜子前,刚打开其中一个,脑中因为睡眠不足,出现了嗡嗡的幻响。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才从里面掏出一瓶这个月刚制作完成的毒药,迟钝地想了片刻,又将整个抽屉都拿了下来。
这个抽屉装得很满,往常并没有这么多分量,但这个月他做得多了一些。
他喜欢亲自动手制作毒药,借此放松心神,排解不快的情绪。
然而今日他没有这份闲心,他旋开瓶塞,一点一点地给匕首涂上毒药,消耗掉这些无处可用的剧毒,以及自己仅剩的神智。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谢流忱侧耳听着雨声,思绪陷入短暂的空白,这给了一些东西可趁之机。
然而这一次缠上来的不是噩梦中的画面,而是崔韵时的脸。
她只是望着他,长久地沉默,随后转开目光,看向虚空中的一点,好像那个地方比他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谢流忱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
为何不再看着他。
为何不与他说一句话。
为何全然不理会他。
谢流忱闭了闭眼,轻按眉心。
他不想再这样愚蠢地对着一个幻象说话,不管是质问还是哀求,都是他不愿意做,也不能容忍的。
谢流忱面无表情地将一把又一把匕首入鞘,一切归位后,他走到窗前,看屋外纷乱的雨丝。
露观楼高三层,他居高临下,扫视着大半个谢家,掠过某处时,瞳孔倏然缩了一下。
过快的心跳影响了他的判断,他不得不身体前倾,双目仔仔细细地描绘她的身影,终于再次确认,他没有看错,这就是崔韵时。
她正与她的丫鬟站在一处说些什么。
丝丝凉意吹拂他的面颊,带走脸上的热度,这阵风过于凉爽,让他两日以来积压于心的郁气一扫而空,头脑也跟着清醒起来。
崔韵时在装病躲着他,她是不可能踏出松声院,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附近的。
可她就是出现了,这意味着她的态度有所改变,那么或许连日来的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她并没有要与他和离的打算,只是想要逃避一阵子,现在她终于收拾好情绪,要重新靠近他。
这些复杂的想法飞快地从他脑中掠过,最后缩成一个简短的,让他欣喜的结论。
她不会离开他。
这么多年,他从没感激过上天,因为命运从未厚爱过他,它从他这里夺走了太多东西。
他如今拥有的一切全都是自己谋划夺来的,可今日他终于被善待了一次。
天意终于站在了他这边。
谢流忱按在窗沿的手不断收紧。
不管裴若望说过多少自我臆断的疯话,可他有一句话是对的,为了让崔韵时自愿留在他身边,让她喜欢上他,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所以他该抓住这次机会,他要告诉她,他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待她,也不会故意惹她生气,以逗弄她为乐。
既然她不喜见到燕拾,那他便叮嘱妹妹若是回家,别到崔韵时眼前晃,去找母亲,去找三妹妹都可以。
他会让妹妹敬重她,再也不去找她的麻烦。
他也会爱护她,往后他们会像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一样,携手到老,再也不会分开。
这些想法只要起了一个头,就自己迅速地完整了起来,他不用费心思考,便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谢流忱提起油纸伞,快步走下去,脚步声在楼中回荡,一声紧接着一声,仿佛在催促着他再快一点。
他的手按上门扇,刚要推开,余光瞥见搁置在角落的那面等身铜镜,正映出他此时的模样。
他看清镜中那个与他长相一般无二的人脸上的笑容,猛地回过神。
他在做什么,何至于急躁成这样。
这般情态太不稳重,简直像一个初次与心上人约好相见的毛头小子,心事浅得一眼就能被人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