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和宁(177)
“公主,雪太大,还是撑把伞吧。”
是解良。
宋今纾也不转头,只是走着,抬手示意不必。
“你走吧。”
宋今纾不愿,解良更不能将伞强塞在宋今纾手中,只能一步一步跟在她身边。
宋今纾看在眼里,停下步子,终于转头看他。
“你不该做这些。如果你还把我当公主,那就别管我,去找你主子。”
解良忙道不敢,只是进退两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去吧,我一个人也能走。”
她扶着墙壁堪堪撑着身体向前走,不管身后解良如何纠结,扶着墙壁亦步亦趋地挪动。
宋今纾也不知道用走了多久才走到宫门处,她记了数,只知道自己走了整整一千五百步。在那里,她看到被人拖在这处安置的宋乔和林祀。
二人抱在一起,一柄剑穿过了二人的胸膛,齐齐倒在血泊中。
雪还是那样大,像是要盖住二人。
宋今纾挪步上前,看着熟悉的两张面孔,眼泪终于似喷涌的泉水,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眼中奔了出来,像是要诉尽今晚所有的痛苦。
她蹲下身,以手掩面,哭得不能自己。
她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感受。
好像世界上,再也没人会陪着她了。
爱她的人,离她而去。她爱的人,却和自己有着理不清的纠葛。
她该怎么选择
可是她真的太累了,不想再思考这些,她只想这样哭,哭到昏厥才好。
可是上天不顾,她迟迟没有晕过去。
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最后看了一眼宋乔和林祀,起身走出了宫门。
城内一片死寂,红灯笼被扔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残余的鞭炮碎屑。
路边的摊位无一幸免,都被掀了个干干净净,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哪里有一点新年的气息
宋今纾觉得讽刺极了,边走边看,越看心便越凉。
这是她的十九岁生辰。
也是她最难忘的一个生辰。
雪愈发大了,模糊了宋今纾的视线,只让她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似乎过了一个时辰,宋今纾终于看见了驸马府的大门。
门口的侍卫依旧站在那里,看到她,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公主”。
她还是朝二人点了点头,踏步走了进去。
最先看到的,便是院中等待的钟灵和毓秀。
她们知道了宫变的事,急得团团转。见宋今纾回来,二人便急忙迎了上来。
“公主可算回来了,怎么没穿袄子,染上风寒可怎么好。”
钟灵和毓秀不提宫变的事,只是轻轻拍着宋今纾身上的雪花,要把她迎到殿内去。
二人发现了宋今纾的脸色异常地难看。
钟灵关了殿门,忙凑上来。
“公主是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毓秀也吓了一跳,跑出去吩咐厨房熬些参汤,等再回来的时候,宋今纾已经换好衣裳,在床上睡着了。
钟灵皱着眉,看着宋今纾道:“方才沐浴的时候公主便晕了过去,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了……”
“怕不是染了风寒了吧,”毓秀走上前去,伸手试着宋今纾额头的温度,“公主这是发高热了!”
二人心下一惊,立即分了工。
毓秀进宫找萧云湛,钟灵负责照顾宋今纾。
雪依旧很大,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建邺乱了,没有马车。毓秀只能跑。她跑得很快,没管脚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一味向前狂奔。
宋今纾等不得,她必须跑。
在路上,她因为不注意摔了一跤,马上便爬起身来继续向前跑。
雪很大,可在建邺城的漫天大雪中,有一个身影一刻不停地在狂奔。
半个时辰的路程,毓秀只用了不到两刻。
她凭着记忆找到了金辰殿,见殿门大开,她不顾一切跑了进去,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她粗喘着气,朝着不远处站着的萧云湛喊道:“公主……”
只说了两个字,毓秀再也支撑不住,朝一旁倒了下去。
萧云湛眼皮一跳,让解良照顾毓秀,又让陆麟主持局势,自己丢下殿内众人奔了出去。
宋今纾,你不能出事。
心头血
萧云湛在建邺城内各处府墙上飞上飞下,快得只看得见残影。
一刻钟后,他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院墙,心也猛地跳了起来。
他落在院中,几步并作一步进了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钟灵站在床边为宋今纾擦拭额头上的虚汗。
钟灵听到动静,转头便看见萧云湛疾步走来。
她见了礼,声音焦急,“公主高热不退,方才灌下一碗参汤也不见好,反倒愈发严重了……”
萧云湛蹲在床榻边,看着塌上眉头紧皱的女子,牙关死死咬着。
不是参汤不起作用,而是宋今纾的身体此前受过太多创伤,根本受不起这样一场高热了。
钟灵急出眼泪,“这样可怎么办,公主再这样烧下去,怕是会危及生命啊。”
正说着,床榻上的人突然咳嗽了几声,似乎在喃喃着什么。
萧云湛听不真切,只能将身子再往前凑近一些,几乎要贴到宋今纾的耳边。
然后他听到了宋今纾的低语。
“仲昀……”
只这两个字,明明轻如蚊蝇,却给了萧云湛重重一击。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突然闪过不久前自己看过的古书。
当时他翻看古书,想给宋今纾找补气血的法子,意外发现了那段内容。
“四两心头血服之,可解体热,护心肺,更有解百毒之效。”
当初青冥给永和帝所说的炼丹术,也是这本书上记载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