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和宁(191)
是他欠她的。
他轻声对着那无人处道:“满满,后会有期。”
二人就这样在郊外站了一个时辰,谁也没有再开口,看着太阳从西边被山头吞噬,收起苍凉残照,才坐上马车回了建邺。
萧云湛路过驸马府的时候,让解良停了下来。
他看着熟悉的大门,内心五味杂陈。
这三日宋今纾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府内已经没有人了。
“派人每隔两日便来打理一番,特别是那些花草,找些细心的人来。”
“是。”
有什么东西驱使着萧云湛要进去看看,可是还是被他生生遏制住了。
回宫路上,萧云湛遇到了陆麟。
此时宫道上只有他们二人。
“送她走了”
“嗯。”
陆麟一笑,捶了萧云湛一下。
“真舍得。”
萧云湛后退了几步,也不恼,换了话题,淡道:“你去见叶欢了”
闻言,陆麟也笑不出来了,“她说我和你狼狈为奸,不愿再见我。”
“呵。”
萧云湛扯出一抹笑,搭上陆麟的肩膀。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轻佻的举动了。
陆麟扫了一眼萧云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顿了一下,随后也将手搭到萧云湛的肩膀上,大声道:“喝酒去!”
夜幕深深,宫道上慢慢走着两个互相搭着肩膀的男子,二人的身影被墙上的宫灯拉得很长。
另一边,宋今纾抱着两只兔子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客栈,付了钱准备在这里住一晚。
洗漱后,宋今纾躺在床上,墙上还映着自己被烛火照亮的影子。
两只兔子在自己身边熟睡着。
它们从来都是这样无忧无虑,不管怎样辗转,它们都能安然入睡。
可是宋今纾却有些睡不着了。
烛火摇曳,带着她的影子都忽明忽暗。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今天的画面。
那个车夫,她一眼就认出来是谁了。
那样的身量,那样的气度,是无论如何都伪装不了的。
搭上的手臂还是那样孔武有力,彰显着主人的力量。
宋今纾没有拆穿,由着萧云湛陪她最后一程。
她还以为萧云湛有这样绝情,还以为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宋今纾苦笑一声,都不知道现在该想些什么,转头吹灭了烛火,由着黑暗包裹住她,将她困在一片漆黑中。
现在她真正变成了一个人了。
没了钟灵毓秀,没了萧云湛,只有身边这两只兔子陪着她。
宋今纾辗转反侧,艰难入睡。
心病
青州似乎并未因为朝代更迭而受到什么影响,跟宋今纾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
这里的百姓们很多都认识宋今纾,见她来了青州,都热情地迎上来同她说话。
一路上辗转的烦闷在到达青州的时候一扫而空,宋今纾很快找了一处城东稍偏远些的宅子住下。
她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青州城的桥上。
曾经卖孔明灯的老爷爷还坐在那里,看见宋今纾走来,还不可置信般揉了揉眼睛。
“啊哟……公主殿下。”
宋今纾忙走过去扶起老爷爷,道:“如今已是新朝,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老爷爷抬起满是皱褶的脸,似是恍然大悟,“对……对,现在是昭宁。”
他轻轻握着宋今纾的手,一只手拍了拍宋今纾的手背,没有换掉称呼,道:“公主上次同驸马来青州,可是救了青州百姓的命啊。哎……”
老爷爷抬头看了看天,颇为感慨,“时过境迁,驸马爷成了新帝了。”
宋今纾扬唇,宽慰了老爷爷几句。
“诶,公主怎未在陛下身边,只身来了青州如今公主当是皇后娘娘才是。”
只这两句,宋今纾便僵了一瞬,“我心不在皇后之位,不过来青州散散心罢了。”
老爷爷放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公主怕是和陛下有龃龉了”
“嗯”宋今纾眼睫颤了颤,“您何以见得”
老爷爷轻笑一声,转身走到了做孔明灯的摊位上,摆弄着桌上的油纸和木棍。
“公主虽有笑意,眉头却始终紧锁,就如凝聚不散的阴云。加之公主不愿做皇后,独自来青州散心,饶是再愚笨的人也能猜出一二了。”
闻言,宋今纾也不再否认,看着老爷爷整理着桌上的物件,道:“若没这层身份,想必也不会如此。”
老爷爷看了一眼宋今纾,俯身从桌下拿出一盏孔明灯,朝宋今纾道:“若二人两情相悦,纵隔千里也能再见,再大的误会也不过像轻飘飘的羽毛,一吹就飞走了。况且身份是给别人看的,可是自己若真的陷进去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宋今纾愣在原地,看着老爷爷将孔明灯递给自己,笑眯眯道:“明日便是浴兰节,公主不如来看看是不是比从前更有意思。”
那盏孔明灯和上次宋今纾放飞的那盏一模一样,只是质地比那一盏更好一些。
竟真的有这么巧,叫她又赶上了青州的浴兰节。
宋今纾点头,朝老爷爷道了声谢,要将孔明灯的银子付清。
老爷爷却将银钱推了回来。
“这盏灯是给有缘人的,不要银子。”
浴兰节比之前更加盛大。叫卖声、牲畜声、木鱼声等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月光如水,洒满了繁华的青州。街头巷尾,红灯笼高挂,光华映照着石板路,流光溢彩。
空中炸开了无数焰火,照亮了整座青州城,都是为了庆祝这场一年一度的浴兰节。
宋今纾站在较远处,放飞了手中的孔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