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将战事拖一拖。否则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理由层出不穷,也挡不住刘彻出征之心。而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匈奴嚣张挑衅一忍再忍。
刘据眸光微动:“这符合匈奴一惯的本性吗?”
当然不符合。按匈奴的脾性,不会不动。此等作为,实属反常。
“他们在观望。”卫青眼眸深沉,“三年前那一战他们损失惨重,无论在兵力还是军心上都给予了他们重大打击,但不足以让他们心生胆怯,从此对我大汉望而却步。
“真正让他们踌躇的是马具,是能千里窥敌的望远镜,是我们突然战力大幅提升的骑兵,是木鸢滑翔翼与热气球,是鬼神莫测防不胜防的奇袭手段。
“这些都已现世,他们都领教过,同样的战略再用,他们所有准备,未必会怕。我们也未必能达到上次的效果。可这些东西全都出自一人之手。”
此一人,乃刘据。
这才是让匈奴忌惮的地方。
只需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刘据有多厉害。他好似一个聚宝盆,可以源源不断从肚子里掏出宝贝来。这些宝贝还几乎都是前所未有,世人震惊。
他能做出马具,做出望远镜,做出木鸢热气球等,鬼知道他还藏着什么更厉害的东西。
在望远镜木鸢热气球等物出战之前,他们不也一无所知吗?
这种未知太可怕了。很可能大汉隐藏着更多更厉害的手段,只等着他们上钩。他们只需一去,就是白送人头。
此等情况下,他们怎能不慎重?
但正如大汉这边不可能一拖再拖一样,匈奴再慎重也不会一直拖下去。三年,刘据认为是极限。
大汉就算不战,匈奴也会动。所以他需要再弄出点动静,把匈奴蠢蠢欲动的心重新压下去。
“父皇以为这三年,匈奴未动,是真的一点都没动吗?”刘据勾唇,“他们边境未动,军队未动,不代表探子未动。
“他们必然会想办法探听我们手中到底有没有神兵利器,又有什么神兵利器。
“这三年我做出的东西不少,但能都属于‘人’的范畴。父皇看这场烟花雨,像不像鬼神手段?”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是天女散花,是神迹使然。
“父皇觉得,匈奴单于会认为这是鬼神手段吗?”
刘彻眸色渐深:“若是鬼神手段,天降神迹。有神明护佑的大汉岂是他区区匈奴能够染指。他对抗得了人,如何去对抗神?
“若非神明,而是人为,是出自你手。鉴于你此前种种创造,有这般堪比神鬼手段之人,岂非更可怕?”
所以不论匈奴信哪一种,都会心生惧意,王庭之内争议必起,再度陷入犹豫踌躇之境。
霍去病挑眉:“如此确实可以让匈奴再歇歇心思,就算仍旧不长久,但歇到明年九月够了。”
刘彻摇头,扬唇看向刘据:“你的目的当不只这一个。”
刘据笑而不语。
刘彻接着道:“这三年,匈奴若有探子入京,今日之后,必会有所动作。你想引蛇出洞。”
刘据眯眼,晓得宛若狐狸:“不只匈奴,所有魑魅魍魉,但凡有心思的,都难免会动一动。我们都能观察观察。再说……”
他指向西边:“此等‘神迹’,想要传扬,速度会很快。我们还可以试探下西域的态度。”
一举多得。
霍去病神色复杂,短短数年,当初纯白的奶团子已经进化成黑芝麻了。啧。
“还说送给宗儿的满月礼,你这到底是送礼,还是借送礼之名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哪是送礼,分明是拿宗儿当幌子。”
刘据一顿,抬眸瞪向霍去病:“你怎么一天天的光长脑子不长情商,说话还是这么不好听。”
与他相处多年,身边亲近之人已经习惯他一个个新词往外冒,也差不多大致理解这些新词的意思了,所以也不必问何为情商。
“我又送礼,又干点别的不行吗?我就不能双管齐下?”
霍去病:……双管齐下是这么用的吗?
刘据挑眉:“而且谁跟你说,我送的礼唯有这一样!”
霍去病:诶?
刘据哼哧撞开他,巧笑着走到卫长身边:“我还有一礼,是给宗儿,更是给阿姐的。你们人人都送宗儿,贺他满月。
“我却怜阿姐生产辛苦,所以额外备了一礼,专门为阿姐所制。宗儿那是顺带的。”
你这顺带说得好理直气壮,就欺负曹宗年纪小,听不懂呗。
刘据不以为然。对曹宗,他是爱屋及乌。但阿姐才是那个“屋”,所以理直气壮怎么了?
他眨眨眼,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罐递给卫长。
陶罐普普通通,实在没什么出奇。
卫长有些疑惑,在刘据的示意下揭开盖子,但见里面是满满一罐小小“砂砾”,洁白细腻,晶莹剔透,宛如冬日初雪。
第81章
“这是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 既疑惑又好奇。
刘据勾唇:“你们尝尝。”
卫长顿住:“尝尝?能吃的?”
“能,不过只能吃一点点。像这样。”
刘据伸出一根手指,沾了几粒“砂砾”凑到刘彻嘴边。刘彻轻轻一舔, 眉宇微蹙,然后怔住:“咸的, 是……盐?”
语气不确定, 盖因这“盐”与寻常所见外观不同, 味道也不同。寻常盐块大, 颜色偏乌带黑,此物皎洁;寻常盐块尝之咸中带苦,此物只有咸,并不苦。
众人都学着刘据,轻轻尝了几粒, 脸上困惑愈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