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不疑去了,他若也去,恐刘据再遇上什么事,身边人手不够。
见刘据还要再劝,霍光抢先道:“殿下,我有自己的规划。我与不疑往后要走的路本就不同。”
如他所料,此话一出,刘据不说话了。他尊重每个人的人生选择。
祁元娘慢步上楼:“殿下。”
刘据有些讶异。只因祁元娘刚出月子不久,现在还没全面复工,书肆与搜集消息之事仍旧是银柳在做。他今日来,也是银柳全程汇报,祁元娘并不在。
忽然半路而来,必定有事。
果然,祁元娘下一刻便说:“属下今日外出,去琉璃街店铺看了看,偶遇了南越二王子赵繁,彼时他与二殿下正从镜子迷宫出来,两人一边观赏店铺内玻璃饰品一边闲聊交谈。”
刘据点头:“此事孤知道。银柳刚将消息汇报于孤。”
祁元娘垂眸:“属下发现南越二王子身边跟着个人,是位女子,看上去比他年长许多。”
刘据仔细回忆,赵繁当日来东宫拜见之时,身边也跟了这么个人,遂言道:“你说得应该是他的女侍,孤记得好像叫桑枝。听闻自幼照顾他,虽为主仆,但感情与一般的主仆不同。她有什么问题?”
若没问题,祁元娘不会特意提起,更不会是这个神情。
“桑枝……原来她叫桑枝。”祁元娘眉宇蹙起,“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白玉纸刚做出来时,您曾让属下在升平楼开拍卖会,其中有人以高出数倍的价格将白玉纸买去。”
刘据记忆回笼:“孤记得你回禀过,那人叫桑竹。”
桑枝,桑竹……
若不摆在一起,没人去联想;若摆在一起,这名字有些类似。
祁元娘紧接着进一步佐证了他的猜想:“这位桑枝与当年的桑竹有几分相似。从年岁上看,很可能是兄妹或姐弟。”
刘据眼珠转动,唇角勾起:“不过一刀竹纸,孤既然敢开拍卖会,就是不在意卖家是谁,卖给谁都一样。
“此事本没不妥。不管背后是南越的意思还是赵繁个人的意思,见我大汉有此好物,想要买回去,都属正常。
“但当年桑竹所言高价购买是为了回去后拆分二次销售。而且他自称为徐州行商,还有相应户籍。”
南越人购买没问题,但假造户籍,另立名目购买,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刘据挥手让祁元娘退下,手指敲击在桌面,一下一下又一下。
“赵繁入京为质,是要长住的。他虽从南越带了几个人,但太少。宅子必定要另买奴仆。”
霍光闻弦音而知雅意:“殿下想派人混进去?”
“那宅子是父皇赐的,父皇必定会留一手,可我们也得有点自己的安排。二弟庄子上的人是你所派,赵繁这边便也交给你吧。两边你都多看着些,如何?”
霍光哪能不应,立即点头,心中不免庆幸。
看,亏得他不随卫不疑同往接应使团吧,殿下这不就用上他了?
若他不在,殿下虽可交给别人,但哪有他好使。
霍光唇角上扬。刘据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辛苦了。”
当然还有一句没出口的:能干你就多干点。
刘据是一点都不客气。毕竟他事情多,不可能什么都亲力亲为,亲自执掌。譬如现在,自然是准备使团的一应事宜才更紧要。
次日,霍去病带着一众“小将”悄咪咪出发前往关外接应使团。除朝中少数人员,无人得知,就为了给匈奴一个“惊喜”。
半月后,宫中收到飞鸽传书。“惊喜”成就圆满达成。
当然对匈奴而言,“惊”是必然的,至于有没有“喜”……嗯,好歹让他们全部埋骨在水草丰茂之地,总比弃尸荒野被秃鹫鹰隼啄食好吧。
所以,也勉强算“喜”?
但这喜匈奴想不想要,就不在刘据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他大汉挺“喜”的就够了。
又半月,使团终于抵达京师。
第90章
一共十三国, 使团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去,相当壮观。
刘据立于未央宫池苑渐台, 拿着望远镜居高眺望。眼见长长的队伍步入城门,横穿街道, 进入万国会馆。
万国会馆是近半年新建, 专为接待西域使团之用。
倒也不独为了这一回。大汉日渐强盛, 稀奇事物越来越多, 可谓“走在时尚前端,引领世界潮流”,又兼实力雄厚,威名赫赫。他日来往朝贺者必定绵绵不断,而今早做准备也算未雨绸缪。
旁边, 刘彻轻声询问:“诸国使团已到, 你就在这看着,不去见见?”
“见自然是要见的,但不急在今日。”刘据放下望远镜, “我大汉泱泱大国, 该谦和的时候谦和;该摆架子的时候, 还是得把架子摆起来。父皇你也说了, 我是太子。我大汉太子,总得矜持些。”
刘彻顿住:矜持一词是这么用的吗?
“父皇放心,我虽人未去,事情却都安排好了。我有分寸的。”刘据将望远镜递给刘彻, “父皇慢慢欣赏, 我还需出宫一趟。”
刘彻狐疑:“出宫,不是今日不见吗?”
“没说是去见使团啊。”刘据笑靥绽放, “不疑回来了,此次我大汉‘小将’首次出击,战果显著。据说不疑当属头功。我提前同去病表哥说好了,在冠军侯府给他开庆功宴。”
“冠军侯府?”刘彻微讶,“为何不在大将军府,莫非你舅舅不许?”
刘据无语:“舅舅只是性格谨慎,行事过于规矩了些,又不是不讲理。虎父无犬子,不疑颇有乃父之风,舅舅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