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114)

苏遐州哑然，问道：“照沈大人高见，又当如何？”

沈疏肃然道：“让一切回归正轨。”

苏遐州道：“何为正轨？”

沈疏道：“太子登基，楚王支藩。高班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苏遐州的眉头不由自主蹙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不悦，他道：“沈大人，原来连你也是太子一党么？”

他的心情有点儿微妙，就像自己多嫌弃自家孩子也是自家的事，别人说他一句不好，苏遐州就忍不住要替他辩护。

沈疏道：“沈某一向不朋不党，我以为苏高班是知道的。”

苏遐州直截了当道：“既然如此，沈大人难道不觉得，太子……难堪大任么？”

他的语气有点儿冲。

沈疏却不以为忤，反而微笑着问反道：“在苏高班看来，难道楚王就合适么？”

苏遐州张嘴想要反驳，想了想，却无言以对。

身为帝王，才智与权术固然重要，可最要紧的，是克制，是理智，是天下为公的心。

楚凤歌，都没有。

和他的聪明过人相伴而生的，是他的敏感多疑，放旷任性。

沈疏道：“若是太子上台，有四望全力辅佐，他本人能力就算再差，也都有限。”

“可若是楚王殿下上台，又有谁能克制他？若是由着他的性子来，贤则天下大治，不贤则生灵涂炭。”

“让楚王登基，就是拿天下去赌。”

“更何况，废长立幼本就是大忌，会引得天下动荡，朝局不稳。本朝已经不得已换过一回太子，怎能在当朝太子并无大过的前提下再换一次？”

就算苏遐州不愿承认，也无法否定，沈疏所站立场公正，所说一心为公，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他沉吟了半晌，才艰难道：“陛下宠爱殿下，我等无法左右，如何能让楚王出京支藩？”

沈疏微垂睫毛道：“陛下不肯放手，自然只能逼他放手。”

他没有明说，但苏遐州又不傻，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

能逼陛下放楚王去支藩，自然只能是楚王犯错，而且是无法掩盖的大错。

而以楚凤歌的多疑，能抓住他把柄的，当然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说得难听点，沈疏是想让他吃里扒外，出卖楚凤歌，以不正义的手段，得到这个正确的结果。

苏遐州是想离开楚凤歌身边，但他从没想过靠着出卖楚凤歌换来！

见他不答话，沈疏居然很理解地拍了拍苏遐州的肩膀，道：“以苏高班的为人，这样是难为你了。”

“只是这么做，并非是为了一己之私，乃是为国，苏高班可以好好想想，我不逼你，想好了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到了晚间，楚凤歌回来的时候，苏遐州还托腮坐在书房里发呆。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发出一声响，吓得苏遐州一跳，见是楚凤歌回来了，他欲盖弥彰道：“殿下，回来了。”

他居然主动打招呼，引得楚凤歌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苏遐州心里藏着事，虽说并未答应沈疏，却觉得平白矮了半截，主动道：“今日探查废太子府，有什么收获么？”

楚凤歌面上有惊喜一掠而过，他道：“自然是有的，不然我也没脸来见先生。”

他探手入怀，掏出的，居然又是一封札子。

苏遐州接过来揭开一看，居然是废太子所上军粮案详情的禀奏，和楚凤歌先前跟他说的情况差不多，字字恳切，声声啼血。

只是不知为何，这么重要的文书，居然没被提交上去。

楚凤歌道：“这札子也是我在隐秘处找到的，想来大哥当年应当是备了一式两份，一份放在显眼处，希望可以被父皇看到，一封则藏起来，万一不能上达天听，起码给愿为他洗冤的人留下一份证据。”

他嘿嘿冷笑道：“明面上那一份，果然杳然无踪了。”

苏遐州的目光则落在后面附上的证人名单上。

几人都是跟着废太子一道押运军粮的押司，废太子言称自从军粮被劫后，这几人就与他形影不离，足可以证明他绝无机会和山匪暗通款曲。

若是属实，他书房搜出来那些私通匪徒的信笺，岂不都是伪造？！

若是堂堂太子都能被诬陷致死……苏遐州有些发冷，似乎窥见了这桩大案之下，难以想象的惊天阴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点在名单上，喃喃道：“废太子究竟无不无辜，端看这几人的供词了……”

楚凤歌犹豫着，伸手扶住他的肩膀道：“先生放心，这件案子我会为你一查到底。”

苏遐州抬眼看了看楚凤歌。

那双含情眼中直白的情意没有任何掩饰，剔透得像一块黑水晶。

苏遐州几乎是逃避般的低下头，不和他对视，却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拂开他的手，对他阴阳怪气。

他低声道：“多谢。”

他感觉握住肩膀的那双手紧了紧，楚凤歌几乎是带着几分研究审视着他的神色，疑惑道：“先生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道：“就像是我在做梦一样……”

对他好么？

苏遐州想了一圈，也没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讨好他的事。

只是因为心虚，没冷着脸对他明嘲暗讽罢了……这小子也有点太过敏锐了罢？

难道还是应该绷着脸刺他几句，才显得比较自然？

他这厢还在举棋不定，好在楚凤歌那厢也不是要问出个答案，他有些疲惫地道：“算了。”

“不管因为什么，先生还肯理理我，我也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