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214)

城下的你一铲我一铲，大堆土包，城上的你扛我抬，结索铺板。

这一局，苏遐州不用看都知道结果如何，老神在在对安天下道：“我去喝碗药，顺便在城内转转，安大人替我在城头上看戏吧。”

安天下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拍得苏遐州噔噔噔倒退三步，他道：“苏大人，上次我就想说了，你这身子骨纸糊似的，等解了围，我高低给你整个老中医瞧瞧，记着啊！”

苏遐州给他拍得差点一口凌霄血喷出来，艰难地咽回去了，摆摆手下了城墙。

先回去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沈醉，便端着一碗苦药汤子，在桃林塞的大街小巷转悠起来。

还没走几步，就被勒令休息的朔方军飞鹰部兵士拦住了。

这批朔方军是跟着沈醉去策应楚凤歌的那些，因此都是亲眼看过苏遐州是如何骑驴夺路狂奔，救回楚凤歌的英勇姿态的。

所以虽说他不认识人家，但所有人都认识他了。

此时他在街上溜达，便被认了出来。

那人拦住他，面色沉肃道：“禀苏大人，城内百姓说有件怪事——途径城外的桃花溪突然断流，城内水源便是桃花溪引进来的，一时断流，百姓无水可喝，十分惶恐。”

这个时节断流？春夏不正该是江河湖海水量最大的时候么？

苏遐州皱眉道：“往年可有此等情况发生？”

军士道：“正是因为没有，百姓才愈加惶恐。”

沈疏此人真是，不但善于用计，更擅长织网，缜密阴毒、草蛇灰线，和他打交道真是个累死人的活计！

偏偏关键时刻，一个个都娇弱起来，最后反而剩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靠着药罐子吊命的病秧子跟沈疏在这绞尽脑汁周旋！

苏遐州愤愤喝了一口苦药汤子，被这该死的药味儿呛得龇牙咧嘴，道：“走！去看看。”

军士引着他来到城墙边——那里站满了满脸迷茫无措的桃林百姓，一个个望着干涸的河床发呆。

苏遐州捏了捏眉心，吩咐道：“去把城内由桃花溪流入的暗河口都堵上，一个都不要漏！”

此话一出，百姓们顿时炸锅，七嘴八舌道：“青天大老爷！把桃花溪堵了，我们去哪打水喝啊？”

“是啊，祖祖辈辈都喝桃花溪的水，怎么能说堵就堵了呢！”

苏遐州被一吵，脑仁儿嗡嗡作响，却还要强打精神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请听我一言！”

“这桃花溪的入水口，是非堵不可！”

“汛期忽然断水，绝非天灾，乃是人为，若城外敌军蓄意截断水流，待溪水上涨到高位再一口气开闸放水，诸位觉得会当如何？”

百姓们窃窃私语，尚在迷茫，带路的朔方军却已经脸色大变，迫不及待道：“若蓄水至高位防水，届时洪水入城，桃林塞内将化为一片汪洋！”

听闻此解，桃林百姓的脸色也都变了，只是——

一名精壮汉子道：“可堵上了桃花溪，这一城的百姓没处吃水，渴也是要渴死的啊！”

他身后顿时一片“就是就是”的附和声。

苏遐州抬手压了压嗡嗡的议论声，咳嗽了一声，胸有成竹道：“这有何难。”

他道：“将桃林塞附近的地图拿来，要有水文地貌的。”

“哦，还有，城中有大块的油布么？提前找几块出来，只怕要有大用。”

苏遐州下城墙乃是申时末，等他筋疲力竭回到住处，天色却已经黑透了。

吃水的问题很好解决，桃林塞附近有桃花溪，再远一些就是黄河，底下暗河密布，且所藏都不深。

从前靠水吃水，有现成的桃花溪，城中便不需要打井，眼下只要算准了位置，在城四面打上几口水井，按苏遐州的估算，用不了一丈深就能出水。

沈疏能截断桃花溪，地底的暗河水，他可束手无策了吧？

有了水井，吃水问题迎刃而解。

只是这事麻烦，他拿着地图，强忍着病痛，用一双脚带着百姓踏遍了城中几乎每一寸土地，才定下了约莫十数口水井的位置。

待他终于煞白着一张脸、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腿扶着墙走回住处，已然是月上中天。

才一踏进卧房门内，他就几乎是飞一般地扑到了痰盂上。

肚腹中翻腾不止，喉咙发紧，强忍许久的呕吐欲望终于爆发开来！

第123章 遗书

苏遐州抱着痰盂就是一通狂吐, 嗓子眼儿火辣辣的，像是谁拿着锯子在剌他的喉咙。

终于吐完了，定睛一看, 痰盂中乌漆嘛黑——下午吃进去的药汤子, 现在原封不动，全都还了回来。

至于其中还有没有多什么东西……他看不出来, 也不敢看出来。

苏遐州虚弱地喘了口气，死鱼一般歪倒在地板上, 才蓦然发觉今天除了这一碗药, 他就只吃了两个素馅包子，更可怕的是，一直到现在, 他也没觉着饿。

食少、事烦，加上这几日他发烧也反反复复不曾退热, 眼下连药都吃不进去了, 绝非是……长久之相，只是不知道, 他的身体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苏遐州叹了口气。

至少要帮楚凤歌把沈疏这次的大举进攻打回去, 稳定住局面吧……

可若是事与愿违……

苏遐州忽然打了个寒噤。

倒不是怕死——这样一日拖一日，难受不说，心理准备倒是早就做好了，哪一日一头栽下去, 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是怕万一坚持不住，楚凤歌会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他都不敢想, 若是楚凤歌醒过来, 便听闻他已然身故，赶来桃林塞只能看见他的尸身, 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