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237)

然而投奔过来的老臣们可不看楚凤歌的脸色。

苏遐州身后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赫然出列，举着笏板高声道：“臣有一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遐州回头看了一眼，和某份弹劾他札子的署名对上了。

楚凤歌透过眼皮撩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既知不当讲，那就憋着。”

老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山羊胡子抖动半晌，到底还是没憋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咣咣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老臣请陛下革除奸佞，听从忠言，广选世家女子充掖后宫，以保大邺百年国祚！”

还不等楚凤歌冷着脸叫他滚，这些新来的文官们商量好了似的，下饺子一般纷纷跳出来，一时间：“臣附议！”此起彼伏，听得武将们齐齐黑脸。

把革除奸佞和充实后宫放在一块儿说，哪怕神经粗糙如十九，也大概听出来，他们就是在骂奸佞狐媚惑主导致后宫无人子嗣空悬。

至于狐貍精是谁，就差指名道姓了。

十九原本和苏遐州很不对付，当年流言如沸，也觉得他虽然不完整吧，但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大男人。

迷惑楚王殿下，实乃下作，又背主忘恩，人品低劣，杀千刀也不为过。

可是现在——听到这些人指桑骂槐，全然不顾他支撑病体，在危局之中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守住了桃林塞的功劳，口口声声骂他是佞幸小人，恨不得将他人人得而诛之。

十九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冰冷的愤怒。

然而就在他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正准备跳出来踹翻为首那几个酸儒时，站在最前排、身处旋涡最中心的那个人动了。

他出列一步，郑重行礼道：“臣……也附议。”

此话一出，出离愤怒的武将呆了，群情激奋的文臣木了，千百道目光齐刷刷聚集在苏遐州身上，让他不由自主擦了一把冷汗：惭愧惭愧，附议一下居然也能惹来这么多关注……

当然，这些目光中，最让他无法直视的，就是高高在上的御座之中，恨不能杀人的那一道，来自楚凤歌的凝视。

只听他缓缓道：“附议？”

楚凤歌微笑着，一字一句道：“你附议什么？”

既然下了决心，苏遐州当然知道总是要有这么一遭的，他稳了稳心神，一板一眼道：“臣请殿下从众臣所请，立后纳妃，以安国祚。”

“至于臣！”他深怕楚凤歌在朝堂之上发疯，抢着道；“臣请辞官，还请殿下，放臣挂冠。”

是的，苏遐州思考了很多天，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楚凤歌纳妃，他辞官回到后宫。

尽管已经做出了让步，但他很清楚，这件事私底下说，楚凤歌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与其这么拖着，不如就用大邺老臣们的力量逼楚凤歌一把好了。

反正楚凤歌的霸业已经板上钉钉，他也曾位极人臣，此刻急流勇退，也算得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做完了他想做的事，已经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人的一生不可能事事如意，楚凤歌已经尽力帮他实现过了本来一世都不可能实现的理想，现在轮到他退一步，不让楚凤歌为难了。

其实真到了这一步……他也并不觉得这种牺牲让他多么难以接受。

唯一令他的心有些落不到实处的，还是楚凤歌立后纳妃的事。

他低着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等着楚凤歌最后的判决。

殿内如同一座巨大的冰窖，气氛冰冷而凝重，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苏遐州终于听到楚凤歌筋疲力竭的声音道：“好，好好好。”

他平板道；“既然如此，你们钟意谁为皇后，交上来……就是。”

第136章 落跑

散了早朝, 苏遐州游魂一般出了紫宸殿。

他以为楚凤歌多少会暴怒、会反弹，甚至做好了他拂袖而去，要跟他长期拉锯的准备, 可是没想到, 他居然真的答应了。

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苏遐州说不上来, 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却只能强迫着自己, 在众目睽睽之下, 扯出了一抹单薄的笑意。

朝会后面又有很多人在说着不同的事，叽叽喳喳，不可开交, 吵得苏遐州脑仁儿疼，但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一句：他究竟是不是真心不想纳妃？

还是……只是在他面前做做样子？

毕竟楚凤歌的演技他是见识过的, 出神入化, 能骗过所有他想骗过的人，那么纳妃这件事, 会不会也是他早就设计好的……

苏遐州使劲甩了甩脑袋, 试图把这些阴暗的念头压到内心深处。

可越是不想想，就越是思绪翻涌：

楚凤歌的拒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也许那些札子，就是楚凤歌故意让他看见的呢？甚至于, 那天，他抱他在书案上……也都是故意的……

不, 不,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楚凤歌尽管对待敌人手腕层出不穷, 但对他的确是做到了敢作敢当，没有玩弄过心机手段，他怎能这样怀疑他？

可是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根本就不像楚凤歌吃软不吃硬、从不愿受人胁迫的性子……

正想得出神，肩膀猛的一沉，苏遐州受惊回头，就见十九那张粗犷的脸近在咫尺，冲他露齿一笑。

苏遐州立马被电打了一般，蹭得跳开半步远，警惕道：“你干嘛？”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十九揽着脖子勾了回去，大大咧咧道：“苏大人，赏个脸，跟咱们一起去喝点小酒？”

……咱们？

苏遐州一回头，就见他身后一群朔方军的将领，中间夹着个安天下，个个都一脸晦气，躲那群得胜公鸡一般的文官们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