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240)

沉默半晌，苏遐州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不，这次的确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他居然语塞。

没想到你那么喜欢我？“喜欢”这两个字，用在楚凤歌对他的感情上，似乎太过轻佻了。

爱我么？心悦我么？都难以描述他们这种复杂纠缠至深的感情。

但楚凤歌奇迹般的意会了苏遐州的未尽之言，他低低地苦笑道：“我待先生之情，不一直是一目了然的么？”

的确，楚凤歌的热烈直接，他早有领教。

“只是先生，你，究竟喜不喜欢我呢？”

这个问题是楚凤歌第三次问了，苏遐州一直以为在古墓中他第一次问出口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出过答案了，可是很明显，楚凤歌也许并没有得到他需要的答案。

他如同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一般，绝望而热烈地死死盯着苏遐州，问道：“先生，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可以建功立业、安定天下的楚凤歌？”

“这次出来追我也是，究竟是为了朝局稳定、为了黎民百姓，还是因为放心不下我、离不开我？”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波光荡漾，很快眼眶承托不住，大滴的眼泪砸落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抹疲倦的微笑道：“先生，你知道么，我真的觉得好累，我无数次想要问你，可是我不敢，因为我知道，只要我问了，咱们就彻底完了。”

所以，我宁可憋在心里，就这么视而不见，维持这脆弱的温情。直到……直到苏遐州在朝堂之上公然逼他纳妃。

苏遐州心神俱震！

他没想到自己的口是心非，居然会被楚凤歌解读成这个样子！

或者说，他没想到，楚凤歌没有安全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景和帝尚在的时候，他一直觉得楚凤歌阴晴不定且睚眦必报，以为他必定恨透了自己，只想离他远远的。

等到景和帝薨逝，楚凤歌独当一面，他又把楚凤歌想的太过成熟坚强，忘记了年少时候的他有多敏感脆弱。

这样的特质，又岂是几年边关历练就能彻底抹去的呢？

苏遐州很想咆哮，可是此刻，他连在内心吐槽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楚凤歌的话就像一场绵绵的阴雨，给他带了无穷无尽、细密的疼痛。

苏遐州苍白地道：“不，不是的六郎，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会答应你的，你先跟我回去……”

他语无伦次，一向能言善辩的舌头，居然找不到能安抚楚凤歌的话。

楚凤歌悲哀而缱绻地定定凝望着他，恨不能将眸中的倒影永远刻在心头似的：“是么？若是这次我不跟你回去呢？这个楚王、这个皇帝我不当了，你是不是就要自己回大兴，彻底地抛弃我了？”

苏遐州从的地语调中听出了明明白白的绝望。

他定了定神，剎那间就做出了决定，平复一下因为楚凤歌而变得过分起伏的情绪，苏遐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定可信道：“若是这个楚王让你如此痛苦的话……”

他禁不住伸手轻轻擦掉了楚凤歌颊畔的眼泪；“这次无论你要去哪，我都陪你。”

可这一次，楚凤歌居然推开了他的手。

愈发黑沉的天色中，只有楚凤歌眼中的泪光闪动，他道：“可是先生，我不敢再信你了。”

他任由泪流披面，哽咽着道：“有的时候，我也觉得先生很爱我，甚至爱我胜过爱你自己。”

“可既然爱我，又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推开我、抛弃我、离我而去呢？就像昨日在朝堂上那样，你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

苏遐州急迫的解释道：“昨日在朝上我说要辞官，也不是想离你而去。”

他鲜少这么专注、毫不躲闪地望着楚凤歌的眼睛认真道；“我打算退回后宫舒舒服服当个高班殿头什么的算了，就这么陪在你身边，也挺好的，真的。”

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在楚凤歌质问他之后再说出来，至少在对方听来，就有了临时给自己找补的嫌疑。

果然，楚凤歌摇摇晃晃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我不相信。”

他几乎是困惑道：“我真的弄不懂你，先生。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对我若即若离、有那么多的保留？是因为我还对你不够好么？”

“每次我因为你的一点妥协、对我表露一点似是而非的爱意激动的时候，你都有办法给我迎头痛击，就是从仙境直坠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他疲倦道：“先生，我真的累了，得不到你的心，于我而言不如干脆利索的去死。”

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余一点楚凤歌抑制不住的粗重呼吸，没有人去点灯，两个人就这么在黑暗中沉默以对。

苏遐州感到了细细的战栗。

楚凤歌要他坦诚的东西，几乎是要求他将最柔软的腹部毫无防备地抵到别人的刀尖上。

他几乎是恐惧地想道：如果说出来，万一有一天楚凤歌不再喜欢他，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置他于死地！

良久，苏遐州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方黑暗的空间中响了起来，他出乎意料的平静道：“因为我害怕。”

楚凤歌的呼吸声猝然顿住。

苏遐州几乎是逼迫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六郎，你富有四海，而我，除了你的爱，什么都没有，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么？”

楚凤歌的声音都颤抖了：“我不明白！”

说开了头，后面的话就没那么难以出口了，苏遐州甚至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他道：“我……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在那些大臣眼里、在天下人眼里，我已经是卑贱的阉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