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歪偏执皇子死遁后(64)
景和帝关心道:“小六, 你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楚凤歌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乖乖的,一醒过来,那种富于攻击性的气质就都回来了。
他嘴上虚声道:“儿臣没事,只是不小心被陈执明划了一下罢了,阿耶别担心。”
可眼睛却只盯着地上的苏遐州,两两对望。
景和帝见他虽声音细微,但吐字清晰、条理无碍,神态显着地放松下来。
他又问了方才问过苏遐州的那个问题:“陈执明,他为何要伤你?”
楚凤歌道:“阿耶不是问过苏高班了么?”
景和帝蹙眉道:“小六别闹,这么大的事,朕要听你亲口说。”
楚凤歌抿着唇。
苏遐州的心脏又开始擂战鼓——方才他说陈执明谋逆,全凭对楚凤歌的了解和自己的推断,情急之下,张口就来的。
问题是,这件事并没有真实发生过,他在诬告。现在,他们两个没能串供的人,得说出和对方一模一样的答案,才能过关。
若是猜错了,楚凤歌没事。
可他,就是他污蔑三品大员谋逆,赐死,都是景和帝好心。
他的命,现在就捏在楚凤歌手里。
他握着一手的冷汗,目光和榻上偏头看他的楚凤歌紧紧纠缠在一起。
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能说,什么提示也给不出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决定生死的沉默分外难熬。
苏遐州觉得过了半辈子那么久,楚凤歌受伤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了。
他虚弱不堪地道:“儿臣正想和父皇说起这件事——陈执明他私蓄兵丁,阴谋叛逆,被儿臣撞破,这才要杀我灭口!”
“父皇快去抓他,以免他狗急跳墙,对父皇不利!”
景和帝神色一动,追问道:“你去找他干嘛?”
楚凤歌谨慎地看了景和帝一眼,试探着道:“儿臣……去找他喝酒,化解玉华宫他误会儿臣之事。”
对上了,全对上了!
简直比在路上被金元宝砸昏头还令人狂喜!
苏遐州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庆幸楚凤歌和他的心有灵犀!
此话一出,景和帝脸上仅剩的那一点试探和保留顿时烟消云散。
他站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喝道:“来人!去将陈执明锁拿下狱!”
“此案不许大理寺参与!刑部主审,御史台从旁协助,大理寺中与之过从甚密者,一律捉拿!”
外面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什么。
就听景和帝冷笑道:“他冤枉?小六和苏遐州朕分开问的,两人所述一字不差,难道他俩开了天眼了,没串供,还能撒谎撒的一模一样污蔑他不成?!”
“段逸回来跟朕说,要是他再晚到一点,我儿就被他拖去杀了,怎么,难道是小六刀架他脖子上,逼他追杀的不成?”
“朱雀门外都敢公然刺杀皇子,还不是谋逆?!”
外面一声不响了。
苏遐州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整个人松弛下来,才发觉方才全身筋肉紧绷,汗湿重衣,这会儿伤口不晓得是崩开了,还是被汗腌了,一跳一跳的疼。
连带着脑瓜子太阳穴也突突狂跳。
他侧耳听了听,确定景和帝和门外的一众人等都走了,才膝行几步,扒在榻沿上,小声急切道:“六郎,你闹着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是为了谁?”
赶紧串供!他真是被景和帝方才那一出整怕了!
楚凤歌却没有回答他,他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正好摸到伤口上。
苏遐州毫无防备,不禁“嘶”地一声。
楚凤歌费力支起半身,伸头道:“先生!你怎么受伤了?我昏过去之前你还好好的!还伤哪了?我看看!”
看看就不必了!
他一脸愧悔道:“都是我不思虑不周全,又连累先生了……”
这幅垂目颦眉的神态,配合唇上咬破的口子……太我见犹怜了!
苏遐州没忍住,解释了一句:“我没事,臂上和肋下的伤口,都是我自己划的,掌握着轻重呢。”
楚凤歌固执道:“是我不好……”
苏遐州追问道:“六郎,殿下,不说这些了!你今天闹着一出,究竟是为了对付谁?楚承卯?还是……太子?”
这一会儿空档,他想明白了。
和陈执明有关系的就只有鲁王楚承卯和太子楚承祉,前者是他表小舅子,后者是他主子,必是其一。
他定定看着楚凤歌,等他的答案。
楚凤歌不吝赞赏道:“先生真聪明……猜对了一半。”
那双含情眼笑看着他,道;“我若说,都是呢?”
都是?都是什么?
苏遐州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脸色都变了。
明面上,和陈执明有关系的,就是鲁王,牵涉不到太子。
然鲁王是太子的人,除掉鲁王,就是在剪除太子的羽翼,所以他说,都是。
剪除了太子的羽翼,之后呢?他想干什么?
苏遐州不可置信道:“六郎,你——要争储么?你不是跟我说,你厌烦了宫里的生活,想出去支藩,再不待在大兴宫么?!”
楚凤歌几乎是温柔地看着他,唇角有隐约的笑意,他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痛恨这里的每一个人,因此是被困在这里。”
“但是现在,我有了留下来的理由,所以不再是这里困住我,而是我想留住这里。”
“万千世界,只有这里,是我的归宿。”
苏遐州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殿下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呢?”
楚凤歌展开一个笑靥,道:“如果支藩后不能得见先生,那我情愿永生永世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