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在看我(98)
鹿父搂着鹿母的肩膀安抚,说到孩子没了,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南湫的耳朵被打得听力受损,大人们的争吵在他听来都像蒙了层水。
他默默转头看过去,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跪在鹿书白父母跟前。
他们不断地请求原谅,请求能以过继的方式替代那场痛心的死亡。
鹿母哭得肝肠寸断,她捂着胸口,声嘶力竭:“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会让别的小孩喊我妈妈!让我原谅你们,除非我儿子活过来!”
南湫父亲握紧拳头,咬着牙生生磕了个响头:“求你!给我儿子留条生路。”
光亮的地板被磕得嘣嘣响,哭声,骂声,像个旋涡一样在南湫眼前旋转。
他无法再看下去,只好转过头继续面向正前方的水晶棺。
黄白交错的花束里,鹿书白是唯一不在旋涡中旋转的人。
他望着那张白净的脸,只觉得这人脖子里挂着的吊坠红绳像根血线,毫无生气。
再后来,鹿书白被火化了。他跟着一群长辈,看着一烟囱的青烟消散蓝天。
终于,他有了点儿血气,疯了一样要进去找人。
“鹿书白在叫我,我要和他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他在等我,我要和他一起守卫银河!”
“鹿书白!”
他扯着嗓子嘶吼,像一头魔怔的野兽。
有长辈来拉他,也有继续谩骂的。
他听不见,只觉得眼前的青烟变得越来越模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像鹿书白一样。
直到鹿书白的母亲忽然抱住他,近在耳边的哭声,真实地让人崩溃。
他哭了起来,从河边到现在,第一次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说
我赶上更新了!
第55章 天堂列车(九)
“南湫,上完香再吃饭。”
鹿母端着热腾腾的菜经过客厅,对墙角罚站的南湫还无法完全适应。
纵使身高胖瘦与儿子一样,但终究不是一个人。
南湫神经紧绷,耳朵里塞着棉花听力很差。鹿母经过他只能听个大概,多数时候得靠肢体和手里拿着的东西来辨别要他干什么。但最近几天视力也变得有些模糊,总得眯着眼才能看清。
他被过继给了鹿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能像往常一样去学校。
母亲说他病了,要等病好了才能上学。
他想回家,但母亲说他不能回去,明明回家不过几步之遥。
鹿书白的家里有很多禁忌,尤其在鹿书白死后,卧室、书房、儿童游乐区都成了禁止触碰的地方。如果不小心踏足,就会迎来殴打谩骂,或是像现在一样罚站。
他看了眼鹿母手里端着的菜,大概猜测是喊他吃饭。
南湫:“好的……妈妈。”
他还不怎么习惯用这个称呼喊别人妈妈,说话时特别生硬,音调也有些别扭。
鹿母没有回应,再看时南湫已经跟了过来,小心谨慎地坐在餐桌对面。
她微微蹙眉,回头看向儿子的灵堂,发现那香炉里并未有新的燃香。顿时拧起一张脸,眼神凶狠地瞪着南湫。
“滚过去跪着!”
突然地大声斥责,把听力不好的南湫吓了一跳。整个人变得紧绷,一双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拽紧裤子。
鹿书白的父亲颓丧着脸从楼上下来。
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一夜间白了头。见南湫被训斥也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屋子里根本没这个人。
他走到儿子的灵堂前上香,随后便一直盯着那黑白照片,像往常一样发愣。
青烟绕着弯儿在屋子里消散,南湫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他匆匆跳下餐椅小跑向灵堂,跟鹿父一样拿过香点燃了放入香炉,然后回到刚才罚站的落地窗前安静的跪着。
鹿家的窗面对着院子里的花坛,往常有园丁照顾,花开得既鲜艳又茂盛。但如今园丁被鹿家请辞,半个月没打理,花叶都枯死了。
有一只瓢虫从枯叶里飞出来,绕了两圈,停在玻璃外侧。
南湫贴近落地窗,一双手搭在玻璃上,五指撑开,摁在了瓢虫停下的地方。
他睁大了眼,看虫子缓慢爬出他的手掌范围。
肚子好饿,饥一顿饱一顿,以致胃部总是隐隐泛酸。
他想,也许瓢虫和他一样,没了鲜花叶片的喂养,也觉得肚子疼。
手指微微收拢,瓢虫像是受了刺激,分开翅膀振动着飞离玻璃。
南湫盯着那红色小点,视线越拉越远,直至落到别墅花园外偷偷来看望他的母亲。
“妈妈!”
他激动地站起来,急匆匆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南湫飞奔着扑进母亲怀里,连日来憋受的委屈,在抱住母亲的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
哭声闷在母亲怀里,他难受极了,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眼睛红了半圈,一双小手拽紧母亲衣服不住地发抖。
母亲蹲下来抱他,安抚地往他背上轻轻拍打。
她早就想来了,可碍于与鹿家的关系,硬是拖了半个月没敢来看。今天路过,实在没忍住往鹿家看了眼,却正好看到南湫被赶下餐桌跪在落地窗前。
南湫难得地撒起了娇,带着哭腔,一抽一抽地说话:“妈妈,我想回家……我们回去吧……”
母亲心疼地搓着他的头发,眼含泪水,咬着牙不敢回答。
过继是他们提议的,现在又想把孩子带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轻柔地擦掉儿子眼泪,觉得委屈,可又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方法。
鹿书白出事的河边正好在监控死角,所有人坚定的认为是她儿子把鹿书白推下去的。没有证据,只有她坚信南湫是不小心的又有什么用。何况确实也脱不了关系,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