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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夜雨(101)

作者: 荒台月 阅读记录

张司窈为人并不莽撞,不至为一句嘲讽他的诗,甘冒性命之险,若为将太子牵连进来,倒值得一试。

皇帝对此默许,与他达成了默契,还是直接共谋?

青罗打了个寒噤,随即摒除了这一荒谬的念头,皇帝便是要废掉太子,也不至设局陷害亲子。

张司窈素来一味媚上,敢如此陷害储君,多半是另寻了退路。那日宫宴,陈丽妃曾出面为他周全,他难道打算扶持丽妃之子?

可丽妃腹中胎儿尚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此时便押上身家性命,不免冒险。

温侍郎不日将离开长安,青罗轻车简从,趁夜去温府送行。

不料谢治尘也在,转念一想,温侍郎当初亦是他的主试官,他也可算作温侍郎门生,来送行并不奇怪。

“大人此去务必保重,不必担心留在长安的家小,本宫会代为照拂,”青罗笑笑,宽他的心,“便是本宫不济,还有谢大人在。”

谢治尘站在她身旁,官服已换成紫袍,闻言低头看她一眼,附和着微一颔首。

温侍郎躬身拜谢,连日狱中磋磨,他苍老了许多,花白头发而今已尽为银丝,面上皱纹也若刀刻般清晰。

若非他坚持,太子恐怕已蒙冤。

青罗心下酸涩,敬佩其风骨,如此贤臣,父皇偏不知珍惜。

二人俱未久留。

自温府出来,青罗原想就走,谢治尘在她身后叫住她:“臣那日一时情难自禁,唐突了公主,公主不肯原谅臣么?”

青罗浑身一僵,不自在道:“此事无需再提。”

谢治尘走过来,低头凝视着她,郑重其事道:“公主若肯原谅臣,臣便不再提了。”

青罗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得罪了人,还要逼人家原谅他,是何道理?

“若是不原谅呢?”

谢治尘黯然道:“臣休沐之日再专程登门请罪。”

青罗回了一句:“不必了。”

原没放在心上,休沐那日不知怎么又想起来,谢治尘却未如约而至。

午膳后,青罗在西园水阁浇花,指腹让花刺扎了一下,便有些心神不宁。

将近未正,薛虎神色凝重地来禀:“公主,谢大人在东市遇袭,现下全城戒严,禁军正全力搜捕刺客。”

东市买虎

青罗手中的铜壶哐啷一声坠地,险些砸在她的脚背。

春杏见状心提在了嗓子眼,她却恍然未觉,声音轻到仿佛不敢问出口,“他如何了?”

“凶手自背后偷袭,刺中两刀,太医署已派人前去诊治,”薛虎看她神色有异,斟酌道,“应无大碍。”

青罗扶着几案坐下,一张脸苍白得连嘴唇也失了颜色,“可知派了哪位太医?秦莞去了么?寻常太医甚少处置外伤。”

薛虎忙回道:“去的即是秦医正。”

有秦莞在,青罗稍稍放下心来,“刺客可有线索?”

“因在闹市行凶,得手后便隐入人群,难以辨识,眼下尚无头绪。”

青罗垂眸暗忖,谢治尘洁身自好,鲜少与人来往,私事上不大会与人有何纠葛,那便是因公,他如今位高权重,行事手段强硬,因此树敌不足为奇,可什么人敢公然在闹市刺杀朝廷高官?

她这一夜浑浑噩噩,不时睁眼,好容易睡熟,又自恶梦中惊醒,身上冷汗涟涟。她与谢治尘虽已和离,因这孩子到底还是有了羁绊,无论如何,总盼他能平安顺遂。

翌日一早,冯谙鬼鬼祟祟地找上门,要见她。

“阿郎夜里醒了一回,命小的将这送给公主,说改日再向公主请罪。”

青罗拿起来看看,一时不解,谢治尘为何送她一只孩童喜爱的絮绵印花小老虎。

“谢大人好些了么?”

“秦医正说算是挺过来了。”

冯谙心有余悸,皱着两条眉,回忆道,“昨日送回来,身上全是血,好在有秦医正及时给阿郎止住血,裹好伤口,秦医正说那两刀刺得深,戳到了肺,须得好生将养着。”

青罗随手将那圆鼓鼓的花虎放在榻上,嘱咐道:“谢大人养伤,需你多费心了。”

冯谙迟疑片刻,腆颜道:“公主愿意去看看阿郎么?”

青罗不知他为何送她那只花虎,兴许有事与她说,便点头应下了。

冯谙立时喜不自禁:“小的先谢过公主!”

春杏奇怪地瞟他一眼:“公主去看谢大人,你为何这般高兴?公主又不是神医。”

冯谙嘀咕了一句公主可比神医管用,回道:“阿郎自小孤苦伶仃,虽则很早就晓事,会照顾自己,但还是想有个温柔体贴的娘子呢。”

春杏嗤他将娘子挂在嘴边,不知羞,青罗淡淡一笑:“谢大人迟早会再遇良缘。”

“小的看得出来,阿郎想见公主。”

冯谙见青罗不接话,心底直打鼓,他小小一个仆从,多嘴饶舌已招人嫌恶,再说下去,恐要惹恼公主,想了想,仍是说了一句。

“阿郎昨日一早便出门,不知因何又拐去东市,若径直来公主府上,也没这祸事了。”

青罗亦想不到他去东市做什么。

入了夜,原打算换身男子袍服去见他,想想又作罢,宫中想必派了护卫暗中戒备,但凡她登门,必定瞒不住。

谢治尘醒了,冯谙正劝他吃粥。他嘴上应着,一双眼却不时望向门外。

“阿郎别敷衍小的,将粥喝了再吃药。”

冯谙难得硬气一回,拿汤匙舀了一勺粟米粥,喂到谢治尘嘴边,他不张嘴,他便这般杵着,逼得谢治尘只得吃了。

“公主答应来,又没说几时来,阿郎一直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