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龙加(65)
可他没喝。
因为我拧的力度没他大。
他谨慎到这个程度。
而我也没了第二次使坏的机会,他被退学了。
我们的距离一下被拉远,在我不甘心的时候,二哥说他办了件大事儿,宣仲问他什么事儿,他说把上一罐废弃的东西扔镇上修车那小子嘴里了。
上一罐里面装着我实验失败后的废弃体,有些是我情绪上头时故意做出来的,是病菌。
宣仲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那晚,他们闹得不可开交,我却看见了复仇的曙光。
县城的医院治不好他,他想活,必须进市一。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很兴奋,提前完成了作业,跟市一的亲戚通了电话,等待他某天踏进他自以为的曙光,却是被我布置成地狱的地方。
但我等了好久,他没动静,仍然每天忍着咳,钻进车底下给人修车。
我等不及,我去了镇上,那天他正好下班,脱掉修车服和手套,出来时看见了我,咳了起来。
丝毫没避着,我能感觉病菌往我身上扑,我没躲开,他说:“不传染。”
是不传染,这事儿我回家后才反应过来,那些病菌不能通过空气传播,但治愈的可能性也很低,他进了医院也于事无补。
毕竟那病菌腐蚀性很强。
如果他懂。
如果他以前学习很好的话。
可当下我并没想到这一层,我逐步试探着他,“你咳嗽了?”
他没理我,转身往小路走,我跟上去,“你去医院了吗?”
仍然没回。
“县里医疗水平有限,你不想死的话只能去市一。”
他停住,看向我,那眼神,跟之前诈我的时候一样,我不敢跟他比心理素质,在我硬追着让他就医时,已经输了一截。
“能治好吗?”他说,“你确定不是加速我的死期?在你对我充满恨意的情况下。”
“你别胡乱揣测别人。”
他朝我走,把我逼到一棵树前,我的后背贴上去的时候,竟然有了汗。
他说:“安园,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怂的人,像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背后使些龌龊的手段,看不惯我,就正面对付我,别孬。”他咳了一阵子,稳住后,脸上那惯见的豁达里沾了些我看不懂的神色。
他说:“我身体变差,是我倒霉,但我不认。”
那是第一次,我见到他抛开了一切教养对一个女生恶言相向,也是第一次,我认识到一个人能把脾气发得这么有水准。
让我怵。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提防着他,我做事更加谨慎,说话也滴水不漏,我怕哪一个细节没做好,惹来他的反击。
可他没动静。
我放松了警惕,我以为他那天的反应不过是青蛙在撑死前最后的反抗,可我并没有想到,从那时起,他就想到用自己的身体做引线,让我们密谋了这么多年的局在关键时刻,全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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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医院了。
在保送名额确定下来后。
我立即给市一的亲戚打电话,确认他办理了住院手续。
住院过程繁琐,要做一系列的检查,光是血就要抽十几管,我是在这时候做的手脚。
我在抽血管里面加了点东西,只要抽血孔注入管里面,那东西就能顺着针管倒流进他的身体。
但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为龙加很精,他都能因为拧盖子的松紧程度判断有没有人动过他的水杯,自然会因为护士在两次没把血顺利吸完的动作下,得知抽血管出了问题。
我在赌。
我赌赢了。
龙加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我在观察他的同时,还在准备安乐死。
复仇在望,我忽略了本该注意到的一切细节,这些反应的后续作用,一直延长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我生命体征消失之前,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个时候就在设陷阱。
他跟我聊,一个成年人有多少块骨头。
我说206块。
便没了后续,这个问题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不该是他这种脑子该提出来的。
我翻来覆去地想,这个问题有什么含义,后来所有的繁杂琐事都被我剔除了,我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一个成年人有206块骨头。
每一块骨头在人活着时能给予支撑,在人死亡后,也能发挥作用。
而阶段这么巧,宣仲的运输渠道又出事了。
那个晚上,我们三个人坐在车里思考了很久,没人提出有效的建议。
我说我有。
我再次去了龙加病房,他不在,我问护士他人呢,护士说他回县城了。
拖着那样的身子骨。
后来,他就没来医院了,无论护士打电话的时候把他的病情说得多么严重。
我十分气恼,竟然在这种时刻出了岔子!
龙加消失,我准备的方法就不能用,这批货没法走,我们损失了一大笔钱。
大家都很失落,结伴去外面喝了酒,有些醉意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安和。
他跟陈秀芝在一起,有说有笑,在我替他承受了这么久的痛苦之后,他不该笑得这么开心的。
我叫他。
他看见我跟两个男人在一起很诧异,转头跟陈秀芝交代了什么,就朝我走。
让我回家。
二哥酒劲儿来了,逮谁弄谁,拎了一瓶白酒放桌上,说想带人走就一口干完。
我坐不住了,想跟二哥说这是我弟,但如果安和今晚是清醒的,他务必要跟陈秀芝一起走。
我坐稳,任由事态失控。
安和喝了,他没喝过白酒,第一口的时候辣得猛烈咳嗽,好在瓶子小,他断断续续地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