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她名冠盛京(86)
是她思虑不周。
沈怀昭止住挥动扇子的手,有些尴尬的道歉:“抱歉,是我没想到这点。”
祝祁安被她干脆利落的道歉吓了一跳,怕她多想,赶紧岔开话题:“不说这些。再过半炷香,门口应当会开始放人,负责检查的卫兵我已经打过招呼,你们来得早,位置应当在前面,很快就能入场。”
易地而处,如果他是下手的人,就会趁着入场的时候做手脚。
考场里有沈相盯着,沈相可不是好忽悠的人,在他眼皮子下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掀不起大浪。
沈怀昭早前就知道祝祁安的打算,但眼下听见依旧很安心,深刻察觉到了盟友靠谱的好处,她心里安定不少:“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
似乎天意都知晓今日是学子登科的锦绣日子,骄阳炽烈,远胜从前,日光煌煌不可逼视,好在他们身处林中,有绿荫遮蔽,倒是比闷在马车里舒服许多。
一缕阳光恰好落在树下的韶茜上,照彻出一片金绿,沈怀昭定睛看了一眼,忽然若有所思的偏头:“你说,我们这算出去踏青了吗。”
她还没忘了自己前几日踏青的愿望。
祝祁安打量了一下四周,景致虽然不错,但比起京郊九重山的风光仍有不足,更别说他们俩还偷偷摸摸的隐藏在小树林中,像是见不得人。
她和顾延朝可是正大光明,带着一堆人,出去踏的青。
祝祁安面无表情,一口否认道:“不算,踏青的事情后面再说。”
等他挑个比九重山更好的地方再说!
沈怀昭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谁成想祝祁安反应这么大,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故意唱反调:“我觉得算,有人有草有太阳,这还不够吗。”
祝祁安被她的坏心眼堵得说不出话。
在沈怀昭面前,那个一人辩倒弘文馆的永王世子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毛头小子。
沈怀昭笑颜如花,明媚秾艳的五官在阳光下,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瞧的一清二楚,她似乎很开心,一双杏眼里都泛起清凌凌的波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祝祁安被少女的笑脸晃了眼,一点反驳的意思都起不来,屈从于沈怀昭的石榴裙下,违心微笑道:“你说的都对。”
沈怀昭胜利似的轻哼一声,十足娇俏,祝祁安看她这样生动的表情,眼角也缓缓流露出缱绻的情意。
这样的并肩站着的日子,两个月前他想都不敢想,本以为前路崎岖无所盼,却乍然间柳暗花明,现在想想,都像是黄粱一梦。
如果是梦,请让他永世不醒。
沈怀昭也惬意的眺望远方,算算时间,门口的检查工作应当已经开始,沈家的家仆可是天还没亮就到门口守着了,二哥他们是最前头那批受检。
检查完,他们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目前一切风平浪静,清风拂过她的鬓发,沈怀昭轻捻着发丝压回耳后,装若无意的看了祝祁安一眼,眉梢不自觉柔和下来。
这些日子里,她逮着空闲就只琢磨一件事,为何她能从现在的祝祁安身上瞧见少年时他的影子,恍恍惚惚的甚至分不清他们的区别。
她从前只当自己喜欢的是年少时幻想出来的那个梦中人。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苦思冥想,她总算是想明白了。
她也喜欢现在这个成年版本的祝祁安。
想通那天,沈怀昭像是解开了什么稀世难题,晚上开心的甚至多吃了两碗饭,最后不得不拉着莹珠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天色渐晚,日暮西沉,在这色如渥丹,灿若明霞的天穹下,沈怀昭悄悄做下了一个决定。
等她恢复记忆,她要主动和祝祁安表明心迹。
或许是明白了心意,她今天见到祝祁安,眼神总是克制不住的往他身上飘。
强压下看他的欲望,沈怀昭警告自己收敛点。
两人立在粗壮的树后,躲在树荫下,一时无话。
永王府和沈家的车夫在不远处谈天说地,他俩似乎一见如故,舒朗的笑声遥遥传来,似乎连大地也为之震颤。
大地真的在震颤。
沈怀昭忽然面色骤变,回身冲不明所以的车夫大喝道:
“噤声,快点找地方躲起来!”
祝祁安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将这颗巨木留给沈怀昭主仆遮蔽身影,自己转而向不远处的草丛奔去。
不顾泥土会弄脏衣裳,他当即趴下,五指合拢紧紧贴在地上,透过草隙,面沉如水的紧盯着空无一人的大路。
大地震颤的愈发强烈,隐约有蹄声匝匝,以山呼海啸的气势奔腾而来。
空荡荡的大路尽头忽然出现了一支盔甲整肃的军队,在祝祁安猛然缩紧的视线中,上题“御”字旌旗在空中烈烈招展,目中无人。
为首的骑官高举着一道明黄卷轴,领着二十多名足踏战马的勇猛青壮,直奔考场而去。
一行人疾驰而过,轰响渐息,沈怀昭拉着莹珠原本屏气凝神的隐在树后,看见祝祁安撑着泥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心知警报解除。
悄悄探头望了眼外面,确认了四周安全,沈怀昭立刻提起裙摆去找祝祁安,人还没站稳便急急问道:
“怎么样,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这般气势,一般马匹做不到,只能是军用的战马。
祝祁安脸色阴沉的骇人,没有作声。
他认得那面旌旗,盛京中应该少有人不认识,也正因如此,他才觉得怒意难遏。
沉默良久,祝祁安才咬着牙道:“是御林卫,为首骑官手持圣旨,往考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