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10)
擦拭水迹的干布不轻不重地向下按了按。
他眼角抽动,咬着牙道:“不过还是……有点痛的。”
戚言冷哼了声,终于放过他,拿了药瓶替他上药。
纯白的药粉均匀落在嫣红的伤口上,慢慢晕开。
极品的伤药用起来也比寻常药物更疼些,公子煜却没再吭声。
只在绷带一圈圈细细缠绕时,低声问了句:“姑娘怎对疗伤这么熟悉?”
他自然知晓戚姑娘并非一般人,临危不惧、决胜千里,那都是理所当然,可既是幕后谋士,又曾是靖国贵女,怎么会亲自去做包扎医疗之事?
“邵奕尚未得势之时,曾受过一次暗杀,他信不过别人,便命我为他上药。什么事情连续做上十天半个月,再不熟也该熟了。”
葱白十指翩翻,火光下若蝶一般,绕着白净纱布打出一个精巧的结。
“邵奕惜命得很,你倒与他不同。”
公子煜抚过绳结,抬眼与她对视,问道:“我与他不同,好是不好?”
戚言目光微顿,旋即错开,遥望向洞外的雨幕。
“两回事。”
常英
暴雨下过夜,便随晨曦而停了。
山路雨后湿滑,行程便又慢了些,第六日午后才翻过重山,到了岐国境内。
西部某座城池中。
喧闹酒肆里,两人相对而坐。
面前桌案上是一壶岐酒,一鼎羊肉,一碟野菜,和几张素饼。
“岐酒味醇而甘,入口微酸而有果香。姑娘尝尝。”
公子煜将酒盏推向前。
戚言不好酒,只抿了口。
“果然酸香清冽。”
饮酒论道乃风雅之事,虽岐国多山,往来多有不便,然酒肆之中,书生名士日夜穿流,消息仍传得飞快。
一说靖王遇刺,在国中大兴搜捕,道路城池设关设卡,稍有可疑,便要押入牢狱。
再说靖王似乎要整治世族,新君手段酷烈,老贵族皆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间又夹杂些其他的传闻,诸如岐王新娶的夫人,再如钺国的招贤,又再如——
“听说天子要将王姬嫁与邬伯,由淮国君主婚。”
“可邬国只是王畿旁的一个小国啊,听闻当朝只有这么一位王姬,天子身为兄长对其爱护有加,怎会下嫁于伯爵?”
“许是不舍王姬远嫁吧。”那人摇摇头,饮了口酒,而后咂嘴道,“不过这位王姬实际也算不得什么王室血脉……”
先王子嗣凋零,前后迎娶过两任王后,先太后生育一子,也就是现在登位的天子。
而继后嫁入王室之后却无所出,唯有一女,是她与某任亡夫所生,再嫁后一并带入王室,便是现在的王姬。
这位继后之女虽无正统血脉,却深得前后两位天子爱重,封号封地、礼乐车銮一应周全,普天之下便也尊其为王姬。
“……婚事办得匆忙,大约今冬便要完婚。”那人饮完杯中的酒,执起壶来倒了倒,壶口却只流下三两滴残酒。
“啧。”他咂嘴,呼喝店家再上一壶。
转头又和人讲起某国新政,大谈治国策论。
“大争之世,”戚言听着坊间闲话,转了转酒杯,“有心称雄的也不止诸侯。”
襄世子眨眨眼睛:“姑娘认为……”
“我什么都没说。”戚言放下酒杯,杯底与桌案相撞,发出沉闷一声,“吃完没有?吃完了就走,我们得去岐国都城。”
公子煜把最后一口素饼塞进嘴里,忙说好了。
岐国国土主南北走向,纵深,其东西横宽不长,两人两骑不过半日便到了岐国都城,赶在城门关闭前入了都。
时节已渐入初冬,天色暗得早,加上岐国无夜市街灯,道上已是一片寂寥。
戚言牵着马,似乎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
公子煜却发现,她所行的街道弯弯绕绕,虽未复走旧路,却也周折至极。
“姑娘是在找寻什么?”
“一家商号。”戚言目光逡巡,“主家与我早年有旧。”
秋风萧瑟,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地上无力地打着转。
“商号名为……”
“戚姑娘。”一个男人的声音自前方不远处响起。
听起来温润和煦,如佩环相击,亦如暖阳春草。
两人闻声看去,入眼便是一盏橘色小灯,提灯之人沐浴在浅淡的辉光中,眉目含笑,温文儒雅。
他见两人走近,携着灯盏行了一礼:“戚姑娘,长水一别,许久不见。”
“常英。”戚言牵着马,走进了暖橙色的灯光里,抬手扶他,“好久不见。”
他就势起身,目光顺着那双手向上看,落在戚言面庞上。
古说灯下看美人,昏黄的烛光笼在她身上,朦朦胧胧,瓷白的肌肤好似泛着微光。
两人便隔着灯盏,安宁对视,似有千言万语,无从话起。
公子煜清咳一声,牵着马挤过来。
“这位便是名扬天下的薛国大商,常英先生?”
灯光晃了晃,常英眼含笑意,又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尝闻襄世子文成武德,龙章凤姿,今日一见,果真仪表堂堂。”
“常先生认得我?”
“常英的生意遍布天下,他的耳目,自然也遍布天下。”戚言把手里的缰绳扔给公子煜,“我们先行安顿,劳烦常英了。”
“姑娘哪里的话。”他目中含笑,提灯引路。
岐国山多地少,城池便也造得狭小。
都城的街道已算得宽敞,却也容不下三人两马并列而行。
于是,戚言与常英两人并行在前,公子煜牵着两匹马,跟行在两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