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76)
是汤阳说了什么?还是他终于意识到,她这样的人,其实是不配与他为伍的?
戚言收回手,眸光沉沉:“可要唤医官来看看?”
闵煜摩挲着指尖汗意,目光落向戚言,不过是一眼,他就立刻发现自己身上愈发不妙。
此时闵煜心中已经依稀猜出了缘故。
是那碗鹿血酒。
所谓大补,竟是这个意思。
他还偏偏喝了不少。
闵煜一时懊恼,在戚言面前如此失态已是非他所愿,哪能为了这事再叫医官前来道破原委?
那岂不更是难堪?
只得推拒道:“不必。”
他一开口,嗓音哑得连自己都惊了一跳。
戚言听闻这明显异样的声音,更觉国君重病在身,却不知为何讳疾忌医。
闵煜也自觉这话生硬了,缓和语气补充道:“许是……酒后吹了寒风,不碍什么。”
他不敢让戚言细看,以免发现端倪,何况与戚言共处一室,又是这等情状,他实在怕极了自己酒后失德,冒犯了戚姑娘。
他只得微微侧身,抬手扶额,状似无奈。
宽幅袍袖遮去了戚言的视线。
他道:“戚相大病初愈,莫要被过了病气,入夜风雪紧,且先回吧,若有什么要事,可令侍从转达,不必次次亲至。”
隆冬寒月,又是天雪路滑,若是沾了风寒,或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戚言捧着茶杯,食指轻敲杯壁,静静地望着他。
不过是几日未见,竟对她避之若浼。
所谓的爱慕也不过如此,她不是早都知道吗?
世人钦慕她,无非为容貌皮相,一如岐王,或为才学智谋,一如钺王。
除此以外,她还有什么可取之处,有什么值得喜爱的地方?总不会是性情品德。
似闵煜这样的仁善君子,一旦知她本性,即便再需要她那几分智谋,最终依旧会疏远。
她放下茶盏,起身道:“如此,臣先告退了。”
闵煜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只觉得意乱情迷,更是难熬,哪里琢磨得出更多含义。
闻言只胡乱应了两声,几乎压不住纷乱的气息。
完全没有意识到,戚言任相国时久,何曾自称过下臣?
他满脑子乱糟糟一片,一时想着饮酒误事,一时想着酒后失德,懊恼着早知这鹿血酒效用如此之强,便不喝这么多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心下微松,却忍不住叹气。
这把火烧得他难受至极,几下扯松了领口,又去将窗户推开。
凛冽寒风裹着雪花扑上面颊,吹了好一会儿,才算冷静下来。
他朝门外唤了声,嘱咐宫人送两剂退火的汤药来。
宫人们领了命,出门后却面面相觑。
苦夏时便也罢了,哪有寒冬腊月要退火汤的?
只是国君既然有令,他们也不敢不遵,唯有找了医官,拿方子去膳房煎熬。
这时候就看出了神医的高妙水准,普通医官的两剂退火汤,都浇不灭那碗鹿血酒撩起的火。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尤其难熬。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自行疏解一二,可奈何,欲念一旦升腾翻涌,就不可自抑地想起戚言。
实在太冒犯了……
他怎么都做不出这种事。
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却又见到了她。
似是今日景象,他与戚言于案边相对而坐。
他的戚相一如既往地正襟危坐,仪态庄严,他却姿态不整,以手撑额,被那把无名火烧得几乎伏于案前。
“国君?”是戚言微微向前倾伏,关切地向他伸手。
梦境里,他不仅没有躲开,还恬不知耻地握住那只素白纤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旁,睁着一双眼迷离地看向她。
那只手如同白玉,细润,微凉,又似一泓清泉,可解他酷热干渴。
“戚姑娘,戚姑娘……”他低低地唤着她,声音里透着渴求。
帮帮我。
那后半句分明没有念出来,可戚言似乎是听着了。
她站起身,走到他的背后,轻柔地环抱住他。
他的气息越发乱起来。
她亲昵地挨着他,面颊贴在他的耳侧,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另一手抚过他红得将要滴血的耳珠,从他滚动的喉结滑过,向下探去。
窗外落着雪,发出细密轻微的“簌簌”声,室内一派寂静,只余他纷乱的喘||息。
他的脑中烧成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地想,太静了,此时要是能听一听她的声音,该有多好……
国君睁开眼睛时,方才午夜。
衣物被汗渍浸透,一片黏腻,身上还隐约残存着欢愉的感受。
梦境中的记忆渐渐翻涌起来,连带着身体也重新泛起热意。
他却不敢再多想,只以手掩面,既羞愧,又懊丧。
太冒犯了,这实在是太冒犯了。
君子不欺暗室,他岂能……如此轻佻?
礼物
国君半夜唤了冷水,沐浴更衣过后躺在床上,却再不敢轻易睡去。
两眼一睁到天明。
该朝会了。
他起身后,在宫人侍奉下换了朝服,又灌了两碗退火汤,静坐一会儿,才敢往殿前走去。
该说鹿血酒的确大补,他被折磨得几乎一夜未睡,只闭眼了那么几刻光阴,此时却也不觉疲惫,精力尚可,应付一个朝会绰绰有余。
本来心情还算平和,直到他看见戚相竟也来了。
端坐于众臣首位,国君阶下所设案桌之后,侧首向他看来。
目光交汇一瞬,闵煜很快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她。
诸侯头冠上的九簇冕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玉珠彼此击打,发出凌乱的脆声,一如他的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