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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世的左边等你(人鬼情系列之一)(40)

无忧这里经营的主要是台湾茶,特点是香味浓郁,有种阿里山茶,异香异气的犹为特别。我曾经同她说喝了那么多茶,最爽口的还是我们国产的安溪铁观音。无忧为此笑我口粗,可是同时又说铁观音人称“观音韵圣妙香”,我独沽一味,也当算品茶人自有怀抱了。

独沽一味。可是以然希望的却是两全其美。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耶?只是,孰为鱼,而又孰为熊掌呢?

猜测一个人的心真令人疲惫。

而且厌倦。

如果是钟楚博,就不必这样猜三想四,因为完全可以预知他的答案:“是你,当然是你。”

在他的感情世界里,从没有犹疑旁顾,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从来没有中间路线。当年他喜欢许弄琴,是真的喜欢,可以为了她去拼命;现在他喜欢我,也同样真诚热切,同样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如果有一天不爱了,那么也绝不拖泥带水,说断就断,为了重获自由,哪怕杀人也可以。所有的事情与抉择在他那里都变得简单干脆,仿佛千丝万缕迎刃而解,完全不必瞻前顾后。

经历了那样一个男人之后,我已经不能再接受平庸的感情。

我同以然,也许曾经有过非常单纯热烈的爱情,但也只是曾经罢了,到了今天,那爱早已变得勉强,生涩,脆弱不堪一击。

不,已经不必再向以然要答案,也不必再同无忧商量什么了。

可以商量的爱,已经不是真爱。

至少,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可悲的并不是我们不再相爱,而是我不再是他心中的最爱。那么,又何必执著?

我站起身,离开了“松风”包间。

回到家,柯家父母已经走了,妈妈见到我十分恼怒:“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害我好一顿替你遮掩。真是越大越没规矩。”

我坐下来,轻轻说:“妈妈,我已经决定了,同以然分手。”

“什么?”妈妈瞪大眼睛,惊跳起来,那神情仿佛见到钟楚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我说,“我不想嫁给以然。”

“说什么傻话?刚才我才同亲家母商量好办事儿的日子,就是下个月初八,你倒来说不嫁?为了你的事儿,我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你这闺女,怎么就不体谅当妈的心呢?你一失踪就是两个月,我头发都急白了,总算老天有眼,你没缺胳膊没缺腿地回来了,又还是黄花闺女,人家也没嫌弃没怪罪,过去了的事也都不问了,答应马上补办婚礼,你倒不答应了?”

我瞠目,怎么妈妈认为柯家有理由嫌弃我怪罪我吗?被绑架并不是我的错,为何倒像犯了七出之罪,似乎没被以然休掉就是叨天之恩了。这是什么逻辑?简直比钟楚博还荒谬!

妈妈接下来又说:“要不是出了姓钟的杀人犯这档子事儿,这时候你和以然早进了洞房了,哪里还用我这么磨破嘴皮操碎心?偏偏地好事多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好在你现在完整无缺地回来了,还不赶紧补办婚礼等什么呢?你这个时候退婚,人家不会认为是你提出来的,我管保一百个人里面有一百二十个相信是柯家退的婚,保不定什么难听的话都会传出来呢?肯定想你是被那杀人犯破了身,柯家不要你了……”

“妈!”我忍不住打断了她,“你都说些什么呀?这么难听的话也出来了。”

“这话你就嫌难听?你要真退了婚,更难听的话还多着呢……”

我掩住耳朵,厌倦得既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想再辩驳什么,只得软弱地说:“妈,我也不是立时三刻就要你向柯家退婚,只是说结婚还不是时候,我觉得,我对以然其实还不够了解。”

“还不了解?你还有什么要了解的?”老妈完全听不进去,“他家世好学问好形象好工作好对你也挺好,你能嫁进柯家是你的福气,邻居亲戚谁看了不羡慕?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可是,我们并不真正相爱。”

“不相爱?你们可是自由恋爱的呀。不相爱你们会打算结婚?这个丈夫可是你自己选的,又不是父母包办,现在就要结婚了,你又说不相爱,那什么样的才算相爱?”

我叹息,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故事《小王子》。小王子无法向大人们解释他的画,我也无法向母亲解释我想要的爱情。

我不是不爱以然,只是,没有爱到足够的纯度。也许世上大多数的夫妻都是那样过活,只要面子上过得去,里子是否千疮百孔,在所不计。然而那样的爱,已经不能够满足我。结婚是它的目的也是它的坟墓,金童玉女的形象就同结婚照上的假笑一样,是努力打造的姿态,给别人看的成分多过给自己享受。

我可以想像婚后的生活,不会夫唱妇随,因为以然不是一个爱唱的人,而我也不懂得如何跟随,因为过于充足的物质生活,我们甚至连鸡蛋几何米价几何这样的对话都不会有,偶尔谈论一下某家古董店近日拍卖会奇货可居或许,但不会太关心。至于朱仝七碗茶的对话,那是求偶时获取异性青睐用的,对于夫妻生活则全无用武之地。

无忧的一章会自然地揭过,就像一切从没有发生一样。以然将来或许会有别的情人,但绝对不会是清高自爱的无忧,所以也就绝对不会真正动摇我们的婚姻。无论私底下他有多少红颜知己,公开场合同他一起亮相人前的,只能是我卢琛儿,穿戴整齐,笑容可掬,与他并肩而立,扮演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这样的婚姻不是不好。可是我想要的爱不是那样子,它只存活在我心里,或许不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或许有些不合逻辑难以解释,但是它就是爱,就像小王子画里的大蟒蛇一样。吃了大象的蟒蛇被大人们当成一顶礼帽,但是小孩子却可以一眼看出,咦,这头蟒蛇的肚子里有什么?

我要的,就是那个虽然不一定会猜到我在想什么却至少不会把我当成一顶礼帽的知己。他需要有一颗孩子的心,以最简单的逻辑来解释我,呼唤的方式就像一只布谷鸟。山里晓雨初晴时的布谷鸟。那种清澈的鸣叫唤醒我沉睡的灵魂,给我最真实的指引。

父亲被惊动了,他走出来,困惑地问:“琛儿,你回来了?刚才你到哪里去了?”

我叹一口气,正想把对妈妈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妈妈已经大喊大叫起来:“上哪里去?我看是着魔去了!居然一回来就说要解除婚约。你以为婚姻是儿戏,说结婚就结婚,说解约就解约?”爸爸惊讶极了:“是真的吗,琛儿?你要和以然解除婚约?”

“是的,爸爸。”我轮流地看着爸爸妈妈,只觉心里十分抱歉,我同以然决定结婚时,他们担足了心事,现在我决定解约了,他们又更加担心起来,我真是一个不孝的女儿,一再带给父母惊惶和忧虑。可是,毕竟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不能拿一生的假面婚姻来完成自己的孝道。我咽了口口水,试图向他们解释我的想法,“爸,妈,我已经想清楚了,想必你们也知道,在我不在大连的这段日子,以然的感情并没有经得起考验,他动摇过,为了无忧。”

“我就说是为了那个无忧是吧?”妈妈恍然大悟,“可是以然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他现在不是已经决定还是要你吗?他妈妈刚才来的时候还在同我商定婚期呢。”

“可是问题是,我并不想要他了。因为,婚姻是一种既定的命运,而不应该只是一种选择。”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妈妈不满地抗议,“不要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又不是演戏。你已经二十几岁了,不再是小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任性?做事一点也不替父母想一想。你让当妈的在亲戚面前怎么交待?”

“我没有在演戏。”我忍住怒气,“妈,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感情。我是你的女儿,并不是你骄傲的砝码和你炫之以亲友的资本,我要为我自己一生的幸福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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