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他九千岁(117)
“锦母妃,您怎么了?”白晴眉几次来找白青岫,早就察觉出了锦妃的不对来。
锦妃扯出一抹笑来招呼白晴眉:“三公主来了,又是来找阿岫的?先坐下来陪本宫说说话。”
等白晴眉坐了下来,她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白晴眉欲言又止,按理说锦妃是她的长辈,她不该多嘴,可最后还是说了:“您冷待他,又不让我见他,您是他的母亲,他会伤心的。”
“可本宫若像从前那般对他,他才要长久的伤心。”锦妃屏退了左右,屋内只剩二人,她说,“前些日子阿岫生了场大病,失去了很多记忆。
也恰好本宫身患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你说这不是正好吗?”
白晴眉本来年长白青岫几岁,身在宫中,又怎么会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早就听出来锦妃的言下之意: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既心疼白青岫从此就要孤身一人了,又可怜锦妃就要这样带着误解的死去。
白晴眉唇角瓮动:“锦母妃,有什么要托付给我的吗?”
“如果……”锦妃深深的看着白晴眉,百般犹豫挣扎之下,她起身对着白晴眉一拜,“如果有一日他过得……不好,还望公主殿下施以援手。”
白晴眉慌忙起身去扶她:“锦母妃这样可就折煞我了,他是我弟弟,我自然会帮他……”
皇家亲情淡薄,可这姐弟俩却待彼此真诚,锦妃只能将一分希望寄于此,希望他们长大后还能如旧。
若不是知道自己死后,白青岫的处境会何等步履维艰又何至于这般狠心绝情?
自己当然可以为他再计划得周全些,让他的日子过得好些,但别人的庇佑都是虚妄的,只有他自己成长起来才能够真正的立于这天地之间。
送走白晴眉后,锦妃学着那些中原人想着为孩子做些衣裳,可这粗糙的针脚怕是会有失于皇子的身份,她又将针线拆了,却止不住的弓下腰去咳嗽,一口鲜血咳在了布料上……
那神思恍惚:我是锦妃,我是皇帝的妃子,我是奴婢们的主子,可我叫什么呢?
名字是父母送给孩子的第一份礼物,我没有给阿岫取名的权利,其实我是想给他取名为长安的,唯愿他平安,愿他如这兴盛千年不衰的都城长安一般。
可是啊,我似乎把自己的名字忘了……
5.
一年后,锦妃薨逝,陛下哀恸不已,追封其为贵妃。
白青岫戴孝随仪仗将锦贵妃送往皇陵下葬。
白晴眉看他那神思恍惚,三魂去了七魄的样子忍不住关切了句:“人有生老病死,你母妃不希望你太难过。”
白青岫看向白晴眉木木地说了句:“我哭不出来……”
他没有说的是:
明明所有人都在痛哭流涕,可我哭不出来。
我哭不出来,可却那样的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呢?母亲明明对我不好……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没了答案。
番外二,贺卿的生辰
贺卿立于朝堂之下看陛下言语,如今的白清岫威严更甚,年岁渐长,那眉目轮廓少了一分所谓的“漂亮”,多了一分深不可测的沉稳。
殿下成长为如今的模样,只要他想就能铲除任何一位权臣……
但那又如何呢?在众臣小心翼翼地低头不语听从皇帝训斥的时候,贺卿仰着头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高台之上的人。
四目相对,彼此的目光不避不让,颇有几分争锋相对的意味,眼中火花四溅,这样高高在上且寸土不让的白青岫相较于平常的乖顺更令人兴奋,令人想要欺凌……
想要撕碎他的龙袍看他哭泣求饶,贺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他张了张口,无声的吐出两个字:跪下。
白青岫挑眉,读懂了贺卿的言语,言语威严,眼中却满是狡黠:“贺尚书以为呢?”
贺卿莞尔:他的殿下当真是越来越……
贺卿跪地朗声道:“回禀陛下,臣也以为有些的百姓没有田地和营生,生存已是艰难,朝廷还要每年收几钱银子的丁税不妥。
而那些个乡绅富贾、世家公卿,多有良田千顷,数不尽的商铺和牟利手段。
有些的虽为祖制,但祖制亦需变通,早就该有能力者多缴税,没能力者少缴税,甚至不缴税了。”
朝堂上异样的声音不少,应该说占大半,毕竟贺卿所言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历朝历代不是没有朝廷把土地分到百姓手中的事情,可到最后都免不了土地兼并,流入权贵们手中,成了佃户也便罢了,多少百姓无地可种?
你还要收他们人口税,这不是逼着他们去死吗?
史书由读书人书写,皇帝本身是最大的权贵,君舟民水是说得好听,又有几个人愿意为了百姓得罪士族呢?
这世间目不识丁者占大半,所谓科举为天子网罗天下才能之士,可能够有机会读书的多半也是个家境殷实的,所谓寒门子弟,寒门高低也是个落魄世家。
早就该有所改变了,只是有些的事情并非一蹴而就,更何况是延续了千年的沉疴恶疾?
不知能走到哪一步,但至少在这个朝堂上一日,他们便做一日。
朝臣们不敢当众攻讦皇帝,如今贺卿发声,他们便拿祖制、拿礼法、拿天下的士子来抨击贺卿。
白青岫觉得好笑,王公贵族间清谈之风盛行,他们自诩清高,在那琼楼玉宇里针砭时弊,相较于自己,他们反而更像是被困在这宫墙之中的人。
或许也不尽然,他们其实知道底下的百姓过得有多苦,可那些人只是泥腿子、下等人,不如他们买的一匹马、养的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