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或多或少该谦虚一下,但徐宁能是一般人么?她只微微一笑,“臣妾也这么觉得。”
邓太后更乐呵了。
未几,门口侍从来报,静王殿下求见。
邓太后促狭朝她挤挤眼,“人家满心牵挂,快去罢。”
尽管老五规规矩矩要来请安,可邓太后能是那煞风景的人么?她也年轻过,很知道这种时候小两口有说不完的话。
徐宁也不忸怩,“那臣妾明日再过来。”
春宵苦短日高起,怕是没那么容易,邓太后望着桌上仅剩的一小碟蜜饯,微微叹气,自己得省着吃了。
齐恒果然在门外站着,没有沾血,也看不出刀剑之类的外伤。
但徐宁还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个仔细,令他有种被剥光的错觉,忍不住咳了咳,“回去再看,这会儿不是时候。”
徐宁会过意来,俏脸绯红,谁跟你说这个,老不害臊!
在皇祖母面前腻歪有失礼数,等回去细细算账。
车驾已经备好,乃景德帝亲自指派的步辇,藩王规矩进宫不许乘车,如此破例,可见厚爱。
齐恒不是那等别扭小家子气,父皇所赏,他坦然领受便是——论做戏,没有比吴王更会矫饰的了,想必皇帝已尝够教训。
徐宁也得以跟着风光一回,但是轿子太高,总令她提心吊胆,有摔下来的风险,难为太监们健步如飞还能稳稳当当,果真术业有专攻。
她忽然想起,“贵妃娘娘呢?”
不知道救出来没有,论理,她也该去叙个旧的。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话题了,齐恒长长叹口气。吴王突然发病半身不遂,他那些死士没了号令,自然无须再要挟人质,早就齐齐引颈就戮——不愧是训练有素,一旦事破便即自裁,绝不给主子添半点麻烦。
好在两名妖道以及那个暗中报信的内侍已足够将吴王定罪了。
温贵妃心绪欠佳,又不肯让太医来诊脉,推称身子乏倦便回宫休息去了,谁都不见。
徐宁一听便知道被皇帝伤透了心,好歹枕畔夫妻多年,能不怪么?当时那种情况,景德帝居然毫无犹豫要牺牲她,实在令人齿冷。
齐恒倒觉得情有可原,父皇天纵英明,想必是权宜之计。人质之所以能成为人质,正因其分量若何,皇帝稍稍软弱点儿,岂非正中了吴王下怀?还不知如何得寸进尺。
为大局考虑,父皇也得装得无情点儿。
徐宁瞪着眼,“如此说来,换成我你也一样啰?”
齐恒坦坦然,“一样。”
不过他与父皇不同,若阿宁真个玉碎,他也不会独活——生同衾,死同穴,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
徐宁无言,果然他俩价值观还是有些微差异。
齐恒身上有属于古人的浪漫情怀,觉得山无陵天地合是对爱情最高的赞美;徐宁不同,她承认情爱十分可贵,但,并不属于她人生的唯一。
幸好,齐恒是她的唯一,因此无伤大雅。
往后辉煌灿烂的人生路,他们将肩并肩走下去。
吴王这个将京城搅得满城风雨的罪魁祸首,原本应当收监的,但既然他已经遭到天罚,且是完全行动不便,那便无法下狱了。景德帝只将其幽禁府中,派太医好好诊治——太医们都很识相,吴王这种情形,当然是继续躺着为宜,左右保他不死就够了。
连爵位都没削,只是后代还能否承袭就很难说了。
吴王妃并不在意这个,但她渴望能与丈夫和离。很可惜,景德帝是个老古板,不许宗室出现这等丑闻,且吴王一倒你就做鸟兽散,岂非太过寡情?妻贤夫祸少,说不得景德帝也有些迁怒儿媳妇的意思。
这世上本就没绝对的公道可言。
徐宁从中斡旋,帮二嫂争取到独居一院的权力,好歹清静些,不必天天伺候病人。
吴王妃脸颊消瘦,精神却还尚可,只轻轻向徐宁喟叹,“早知如此,就该留在晋州。”
刚就藩时她跟吴王还是有过一段恩爱光景的,兴许同在异乡为异客,只能抱团取暖。可惜岁月静好抵不过坐拥天下的野心。
徐宁道:“等阿宝到了快开蒙的岁数,我再向母后求情,那时或许便好说话了。”
景德帝已经松口,欲立温氏为继后。既然决定让齐恒为储,那么于情于理,先明确嫡长是最好的。
先前便是做得不够细致,才让人钻了空子,皇贵妃到底也只是妃嫔之首,分量远不及一国之后来得重要,亦无力探讨政事,以致吴王一旦发难,便毫无还手之力——太子已经被放出来了,夺其名号,只称安国公,但恰如之前所言,神智似有些不正常,陈皇贵妃自请废为庶人,去儿子府上照料,寒度余生或许才是最好的自保。
虽是被人利用,可若不是婪取太过,请来仙师炼丹讨好皇帝,又怎会酿出后来那些风波?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只温贵妃有些反常,她迟迟不肯接下凤印,连内务府送的册封大典要用的九凤翟衣也给原封不动退回。
众人琢磨着温贵妃要学古贤妃那般三请三辞?可皇帝开恩许她为后已属破例,再一辞指不定就收回成命了。
徐宁倒是没在意婆婆闹什么别扭,架不住皇帝不急太监急,来访的命妇实在太多,她们迫切想知道这新后还立不立,得提前备好礼前去道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