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216)
他几许意懒,不温不火,“你且放心,夫妻本是同林鸟的道理我懂,若真有被抄家流放的那一日,我会放王小姐和离,不会影响您家族荣华富贵的。”
王姮姬倏然听到和离二字心跳漏了一拍,瞳孔涣散,她本想激郎灵寂几句以摆脱现在的困境,谁料他竟松口和离。
和离,早成了她遥不可及的幻梦。
他倒了,她就真能和离吗?
郎灵寂作 壁上观片刻,见她听和离二字仍心魂摇荡,有犹豫动摇之态,冷笑一声接着一声。
她果然还是想和离,方才还想他为她家族效命,这会儿便想和离。
他冰凉地掐起她的下颌,一字一顿,
“王姮姬,你我果然只适合谈利益。”
王姮姬被迫仰息,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内心被周遭那看不见的噬人漩涡搅得七上八下,略略后悔方才出言激他。
他说会放她和离的话显然是假的,又是一句试探。情蛊深锁,他死都会拉上她作垫背的,如何会放她和离。
“不谈利益,还能谈什么?”
她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说出这句,如堕五里雾中,舌头有些打结。
他们本来是由政治联姻凑在一起的,她看重他庇护琅琊王氏的好处才委身于他,利益是基础,没有利益无从谈起。
不谈利益,难道谈……爱吗?
她前世谈过了,没意思得紧。
郎灵寂面容清寒,没再据理力争,只是断断续续冷笑,也不知在嘲笑谁。
良久,他哑声道:“罢了。”
听着竟似杳然遗世,用绝对的清醒压抑不该生的感情,一层又一层的落寞。
王姮姬心有余悸,和离仍是他的禁忌与红线,以后任何圈套都不能钻了。
前世他当然欠她的,所以今生他得庇护琅琊王氏、庇护祖宗的基业还账。
两人一时相对静默。
郎灵寂打开茶点食盒,从中取出冷茶猛灌了口,喉结蠕动,似乎驱逐五脏六腑的暗火,长长纾了口浊气。
王姮姬也不敢多言,生怕哪一句又说错了,惹得他变本加厉地针对自己。
这食匣并非她准备的,她是被逼来书房的。她来了,他态度又阴阳怪气,早知道她宁死不肯来,任他怎样强逼。
心涉游遐之际,郎灵寂衣冠楚楚神色散漫,变回从前那副锱铢必较的冷冰冰商人面孔,定定凝视她。
王姮姬被这目光笼罩,下意识一悚。
他缓缓迫近,她则不住后退,哐当一声撞到身后的博古架,脑袋险些磕到,被他提前用掌腹垫住了后脑勺。
王姮姬逼至角落,呼吸急促。
听他游刃有余地谈条件,
“既然今后只讲利益交换,那么就别论什么初一十五同不同房的了。”
“你每晚来我房里睡。如何?”
第096章 幽居
郎灵寂说只谈利益就只谈利益, 轻飘飘一句话公事化的口吻,对她变成近乎残忍的冷淡,半分情面也不讲了。
“你要求我做这个做那个, 为你们家卖命, ”他道,“自己履行夫妻义务了吗?”
王姮姬牙关咬碎,理又被搅到他那边去了, 他诡辩混淆,偷换概念, 偏生让人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情由反驳。
自从既白死后, 她和他对那事一直是避而不谈的状态。除去每月十五例行同房外, 其余时日他都会先征询她的意愿,她拒绝他也不会强逼,且每每浅尝辄止,最多做一次。
算起来每月仅有两三次, 这对他一个年轻正常的男人来说远远不够。
很多时候,她能感受到他那种不加掩饰的欲望, 看她的眼神宛若生吞活剥, 像迷恋权力一样迷恋她,赤..裸裸的觊觎。
况且他们身上还有情蛊牵扯,情蛊越种越深,长久不同房双方都会难受。
那种能暂时缓解情蛊的糖果解药, 由于会削弱人体的血气, 她已经很久没吃了, 他也再不给她制备。
郎灵寂不轻不重捻了捻她的唇, 修长的手背上明显淡青色经络浮出,轻轻将她玩弄, 又是熟悉的前戏。
王姮姬颤了颤,烧灼着嘴唇,面色涨红,丧失动弹的能力,他们之间不谈利益的话似乎唯有谈这件事。
他靠近她的耳畔,上下唇碰了碰,吹拂微烫的热气让人隐隐发痒,将吻未吻,敏感地挑动浑身每一丝神经。
“王姮姬……”
“你别……”王姮姬咽了咽喉咙,及时推开了他,努力压抑体内翻涌的情蛊,咬牙责备道:“你都被贬谪了,陷入如此大祸之中,还有心情风花雪月。”
他道:“不风花雪月能怎么办?”
情蛊发作起来会要人性命的。
王姮姬知他惯会淆乱概念,两家契约上白纸黑字确实写了他帮王家万代永昌,她作为条件嫁给他,却没硬性规定什么夫妻义务,每月同房多少次的。
同房根本不影响契约,前世她与他半年见不了一次面,他照样位极人臣。
“你明明有暂时缓解情蛊的解药,却故弄玄虚吝啬于给我。”
是,那种糖果会衰弱人的身体,消耗人的寿命,但又何妨?她宁愿折掉几年寿命也不愿虚与委蛇地出卖身体。况且如她这般行尸走肉活着,早逝几年未必不是好事,早些得到肉..体上的解脱。
跟郎灵寂在一起,完完全全为了家主的职责,殊无半丝欢乐可言。
郎灵寂闻此慢条斯理坐了下来,两只长腿叠在一起散漫撒着,内心极具深度的空间,丝毫不被她的话所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