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士恋雪(45)
“——抱歉。”
恋雪没有让杏寿郎继续说下去。
她打断了少年,对上他一瞬愕然的视线,接着又说了一次:
“抱歉。”
“杏寿郎,我遇到过那只上弦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
“很抱歉,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打算。”
“接下来的路你帮不了我,我也不会让你牵扯进来。”
“我想要去见主公大人。”
“最后的话,我需要,也只能先和主公大人商谈。”
杏寿郎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退到了一边。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他其实……很想带着她逃离那个命运的深渊。
但事到如今,一切好像都没有了意义,他知道,哪怕他无比想要留住她,可她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人生。
她的一切都与他并不相干。
他没有资格阻止她,他也不可能阻止的了她。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只能成全。
就像当初看着她走出炼狱家大门时的背影一样,他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时光尽头。
——这种事他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只是不甘心。
他救了很多人,他保护了很多人,可偏偏她这样一个如家人一样的存在,他却无能为力。
他时常也会想起小时候的事,在修行之余,他也曾和她及千寿郎一起在院子里休息。
夏风吹过,虫鸣窸窣。
遥遥的远处有花火在空中铺开。
那个时候,他们仿佛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但她终究在走自己的路,而他除了目送她走远之外,从来都没有过第二个选择。
那么就这样吧。
这样就好了。
鎹鸦将消息送去了鬼杀队主人的手里,不多时,恋雪得到了那位鬼杀队主人的传唤。
恋雪加入鬼杀队也有几个年头,但她来这座藤花宅邸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藤花宅邸四周植的紫藤是特别的品种,不似别的花春生秋落,这里的紫藤四季不败。
这座宅邸周围的风景美得如同幻境,可每次来这里的时候,恋雪总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冷凄。
这次也是如此。
青年依然坐在廊檐下的缘侧,身形看着比上一次还要更单薄,原本清俊的额角,也逐渐攀上了可怖的疮痕。
但青年的眼睛依然是清澈而温柔的,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与先前几乎无异的表情。
他说:
“你似乎变了很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有风吹过,掀起紫藤花垂下的枝条,浮动着像是紫色的纱帘。
恋雪原本也没想过要向人隐瞒什么,可她也的确没想到,会在一个照面间被人看破了她的改变。
她看着那位鬼杀队的主人,看着他那双与印象中一般无二的清澈而温柔的眼睛,良久,她笑了。
“是啊,我变了许多。”
“有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弄不清为什么,只能一门心思地闷头向前。但现在我找到了答案,于是我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为什么而走了。”
“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和您说这些。”
“是吗。是这样啊。”
青年的眼睫缓缓垂下,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
“知道了答案,是很好的,我该向你道贺。”
青年说过之后,话音便停了下去。
有沉默在这座小小的庭院间蔓延。
隔了许久,青年才悠悠的再次开口:
“你要离开了吧。”
那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近乎笃定的语气。
于是恋雪也就没有回答。
因为此刻,沉默便已经是答案。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产屋敷耀哉的声调依然很缓,悠悠然的,像是山间流淌的溪水。
恋雪没有拒绝,于是青年娓娓讲了起来。
他讲起了产屋敷家与鬼舞辻无惨之间的关系。
他讲起了鬼杀队的过往,讲起了产屋敷身上背负的诅咒。
“所以我希望,每一代的产屋敷都希望能够彻底铲除所有的鬼。”
“希望能终结这千年以来一直流传下来的因果,能让所有因鬼而逝去的灵魂得以安息。”
“说来惭愧,鬼杀队最初会存在,其实只是因为产屋敷一族的悲愿。”
“所以我的愿望也算不得什么‘大义’,不过是宿命使然罢了。”
青年絮絮说着,恋雪在对面垂着脑袋,似乎是在认真聆听,又好像在无意识地神游天外。
故事讲完了,青年的声音也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但恋雪并没有反应,像是毫无知觉一样。
产屋敷耀哉并不很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
“好孩子,我知道你会为自己选择的道路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也是筹码。”
“这是你的选择,谁也没办法指责什么,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或者该说,我私心希望鬼杀队能为你多保留一分生机。”
“毕竟,与‘鬼’有关的一切,总脱不开产屋敷一族的因果。而我希望看着更多的孩子能活下来。”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这也只是我的私心。”
沉默再次在两人中间蔓延,连原本时时浮动的风也沉寂了下来。
恋雪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态,像是并未意识到对话已经结束。
而产屋敷耀哉也没有催促她。
直到产屋敷耀哉的话音落下之后良久,恋雪才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您会给您自己留一点生机吗?”
她问。
沉默。
产屋敷耀哉并不意外恋雪会问出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