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大碰撞(201)
没见过她哭。
起码长大之后没见过。
他用手背揩掉她脸上的泪,晏在舒别开脑袋,他又用指头去抚,晏在舒干脆抓住他手腕,“你别再招我行不行。”
声音很哑,酒劲儿也很明显。
“明天再说,明早我去找你,一桩一桩盘清楚,你打定主意不要我,我也认,”孟揭顿一下,“别哭了。”
他这一整晚,都比晏在舒要冷静,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上他的自尊,在接连被甩三次之后,在明知她已经展开第二段恋情之后,再向她讨一个已经过期的罪名。
有必要吗?
他问过自己。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他真的爱晏在舒,爱到被甩三次,自我调解两个月,一照面仍然忍不住招她,他甚至隐隐觉得,就算她跟辛鸣还没结束,他也不是不能把他俩搅黄了。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说了。
“我不想分。”
稳稳当当一句话,乘着风递进耳朵里,晏在舒因为酒意而反应迟缓,刚刚的情绪爆炸与崩溃耗掉了她太多力气,这会儿慢腾腾地抬头,眼神很茫然。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好,不一定听得进去我的话,但我还是要跟你明明白白把话撂了,晏在舒,我自始至终只想跟你在一起,自始至终也只有你一个,刚刚在酒局上你喝那杯酒的意思我懂,但我还是不想撒手,你懂了没?”
话里的信息点太多,晏在舒反应慢半拍,三四秒后,眼泪被擦干都没察觉,很轻地问出一句:“只有我一个?”
孟揭啧一声:“我讲一句话,你重点永远抓歪是不是。”
还是没懂,晏在舒晃了晃脑袋,试图理顺这逻辑:“你喝那杯酒……”
“不要我的不是你吗?”
晏在舒怔了半晌,十小时孤零零的国际航班,斯德哥尔摩的大雪,血肉模糊的手掌,一颗热沉沉的心,那些刻意忽视的记忆犹如返潮,开始在脑子里迅速回溯,一帧帧画面掠过,最终定格在电梯前那戏剧性的一记挽手的动作上。
“你没有……再交女朋友?”
“我有个前女友,我们吵过架,我想给她留点冷静时间,但不知道她为什么打一个紧急通讯号码来跟我分手,我很想知道,她能不能讲给我?”
“床伴……也没有?”
因为这三句几乎一意孤行说出异常问句,孟揭也觉出了什么,反问她,“你是听说了什么?”
“我……”
要把追去斯德哥尔摩的事儿讲给他吗,要质问他为什么跟一个女生亲亲热热挽着手进酒店电梯吗,在这种醉酒的深夜,在脑子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她摇了摇头,还懂得顺着他的话,把这件事转向一个更合理的角度,“听说,你在斯德哥尔摩有个女朋友。”
“我在斯德哥尔摩有过多次接触的女性,除了圈内前辈,就是酒店经理,还有一个随行的医务人员。”
晏在舒这回反应快了:“医务人员?”
“登机当天,在飞机上发烧,一路烧着到斯德哥尔摩,下飞机直接进的医院,她是当时WLA峰会的医疗工作人员里唯一一个国人,被指派来送我回酒店,但到酒店之后我就让她回了,”孟揭难得耐心,一句句解释,“你那时候打电话给我,是想说什么?”
晏在舒脸上一片空白,而脑子在转,转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可能在哪个节点对他产生了某种致命的误会,这两个月的难受是不必要的,一副惨样从斯德哥尔摩独自回国也是不必要的,甚至在斯德哥尔摩的酒店里决绝离开也是不必要的。
孟揭不知道她心里百转千回,当她是醉得意识无法集中了,低下头,揉了把脸,说。
“我送你回去。”
第84章 千岁
不是在做梦。
晏在舒撑着手肘坐起来, 入眼是自己房间,窗帘留了一道缝,阳光斜铺进来, 静悄悄攀到她手背上, 干干的, 温热的,院子里正在做新年布置,有自动梯伸展的声音,阿姨指挥园艺大爷张挂灯笼的声音遥遥传进室内, 晏在舒揉一把眼睛。
没断片儿, 酒也醒得挺快。
昨晚从小露台出来之后的一幕幕还在脑子里打圈,送她回家的不是孟揭,是唐甘。
唐甘半道就把人截下了,理由是她喝酒前发了话, 小唐总的局,姑娘们怎么来的,都得原原本本给送回去,孟揭能说什么,孟揭只能说句到了给他报平安。
在车上时, 唐甘就赔了“自作主张”的罪,她那会儿醉得睡眼迷蒙,说的话也含含糊糊:“你俩……少个契机。”
所以她把这契机推到孟揭跟前, 能不能握住就看他俩的。
洗漱后, 晏在舒帮她妈搭了把手,把客厅里的摆件换下来, 空出位置,等年三十那天烧过香了再挂上新的, 临近过年,家门大敞,院子里水枪四处扫射,日光烘照着,透明水龙叱咤在白石地上,溅开的水沫牵出一弧弧彩虹,煎馃子的香味儿从厨房飘出来,晏在舒正在沙发上转着手机。
转一下。
屏幕亮一下。
上边是消息不断的聊天软件界面,那些提前发送的拜年祝福,各种软件平台的新年活动链接,她一个都没点,反而熟门熟路地点进好友添加界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敲下那串手机号码。
【9,5,2……】
阳光晒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