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窗(152)
“这很重要吗?”少年嗓音微哑道。
林清樾微微蹙眉。
这怎么不重要?
这意味着她的伪装、她的潜伏有了天大的漏洞,从那一时刻起,她的一言一行在他的眼里岂不是都成了骗——
“我不在意。”
林清樾混乱的思绪陡然停滞。
她抬眸,难以理解地看向阖眸时,少了两分阴郁的俊美少年,颈后绕到肩前的两根长生辫更是衬出几分不该有的天真。
“那我若是来杀你的——”
“那便拿我的命去吧。”
过分的泰然让林清樾指尖微微抽动。
她嗓音沉了下来。
“太蠢了。不过是在你身边朝夕相对了两个月,你竟能把自己的命如此轻贱。”
似是察觉到语意里的无端怒意。
梁映心中一涩,缓缓睁开眼眸对上眼前人,欲念消褪,秾丽的眉眼既专注,又多了两分浅淡的委屈。
“不是的,阿樾,只能是你。”
想要取悦、讨好、接近一个人有太多的法子,能换来的心意也分很多种。
吴文也不是没有尝试过。
失败了不是因为他来得晚了。
是他不想要。
不是谁都可以。
因为是你,只能是你。
晨间的凉风拂过林清樾脸庞,体表的燥热却没有因此冷却,反而和着少年不再遮掩的浓烈情意,如一团燎原烈火,冲撞得林清樾难以思考。
罕见的。
她竟无计可施。
“阿樾!”
吓完人的祝虞刚赶来,一声惊叫救了林清樾此时的无措。自己衣衫还滴着水的祝虞拿起岸边的干燥衣衫手忙脚乱地将水中似穿未穿的林清樾重新包裹起来。
“梁映非礼勿视!”
挡在林清樾身前的祝虞难得声响如此之大。
梁映垂下眼眸,背过身。
祝虞这才惊魂未定地回身看向林清樾。
“哎呀就算——也不能……算了,先回去再说。”
几次张口欲言又止的祝虞,实在不知如何照顾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头疼了半天只能先拉着看似神智不太清明的林清樾回了舍房。
到头来,几人费心熬的药也不算白费。发现林樾也有了高热的迹象,祝虞便差看着更精神的梁映去把放在半路上的药拿回来。
少了梁映,祝虞才觉得说话轻松些。
她给榻上的林清樾敷上凉帕子在额前,面色担忧地看过来。
“阿樾,你……怎么看待梁映?这女子清白不是小事,你俩若是互相有意那倒还好……若你无意,那将来你的婚嫁怕是……“
“婚嫁?”思绪堪堪回笼的林清樾念着这两个字,忽地轻笑了一声。“无忧,我不会嫁人的。”
“今日的事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意外,和我有意于谁无关。你不必为我忧心,只需继续帮我守好这个秘密你便可。”
“那是当然。”
祝虞应声,却瞥见少年眼眸里,和以往开阔清远的底色不同,一丝怅然更高地凌驾在悸动和抉择之上。
-
林清樾请了病假。
和玄英斋学子的见鬼说一同在早课的斋堂,传进了吴文的耳朵。
“文才,你不是说你去了好几次吗,真一次没看见?”
“不曾啊,那水鬼什么模样?”
吴文讪讪笑道。
“别提了,想起来都渗人。”
“可能是我们倒霉吧。人家文才一看就是天生阳气重,妖怪邪魅近身不得,咱们不好比的,还是乖乖自己打水在水房里洗吧。”
学子们摇着头散去。
水鬼一说在一个上午更在斋中深入人心。轻易就将吴文前前后后十多天的暗示付之一炬。
竟然又失败了。
吴文面色不显,指尖却忍不住烦躁地反复揉了揉书籍的页脚。
午膳时被招呼着用饭的吴文没心情继续装笑脸,婉拒了后,独自往舍房走去。
拐入一个清幽无人的小径,吴文蓦地回首侧身,躲过了一记致命的刀刃割来。
吴文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藏也不藏的高大少年。
“你要杀我?”
梁映却只抖开了另一只手臂的短刃,眸色冷漠决绝,“是我忘了告诉你,擅动我身边之人,总要付出代价。”
没有更多的解释。
少年袭来的招式凌厉而迫人。
吴文认出这是暗部的身法被人稍加改动,契合着少年双臂上特制的双刃,竟比普通暗部功法上,更多出两分鬼魅的杀伤力来。
只幸而少年习武时间并不长,于吴文而言,这招式只是刁钻,躲起来不还手麻烦,还不至于要他性命。
这结果在缠斗了一刻后,吴文以为已经很明晰,他的手下留了情。但可怕的是,少年对招式极具敏锐,每一次他躲过的身法,都被无形中记下,然后于下一次出手时开始预判,逐渐消减着他的生存空间。
这样下去,若是少年不先累死,就是他一个精神不注意,被少年刺中要害。
又或者是他的耐心先告急。
——失手杀了太子。
当啷一声。
吴文藏于袖中的短匕终究和梁映的双刃对上。
吴文沉下脸,将少年暂时逼退。
“你今日杀不了我的,不要再犯傻了。为了她,根本不值得。”
“值不值得,用不着你来教我。”
少年不知疲倦地又一次踏步上来。
吴文啧了一声,兀自喃喃。
“少年意气……真搞不懂为什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