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窗(24)
“这里……太阳晒不进来!”祝虞抬步,难得背离性子,在房舍里面平白开始挑刺。“靠近水源蚊虫也多……水房的水缸也坏了……”
“这条件太艰苦了!我实在看不下,林兄还是和我换舍房。我素来住惯了这样的屋子,并不成问题。”
林清樾看祝虞绞尽脑汁就找出这个理由,表情还青涩易懂,着实可爱。
她伸手把满屋子乱转的人揽住,顺势拉着坐到桌案前。
“好了,我知祝兄真心为我好,但也不能再破书院规矩了。今日你能过来分担阅卷,我已是很感激了。”
林樾力量不小,祝虞莫名其妙就坐了下来。他的眸光顺着揽在肩头的臂膀,一路看过去,直到对上林樾贴近的侧脸,一股沉香木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将他围住。
祝虞一下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耳边只闻一声林樾轻叹。
“其他的,权当我时运不济吧。”
时运不济,才来这里干这苦活。
林清樾脸上笑得温和,完全看不出心里亲切问候了林氏先亲。
林祝两人都是斋长,阅卷一事不能算多难,但奈何邵安布置的试题实在太多,直到蜡烛都燃完一整根,两人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快要宵禁了,可不能再留你了,免得又有什么倒霉事找上门。”
林清樾收起祝虞手里几张还未批复的卷子,不得不出声“赶”起这位做事有始有终的人。
祝虞听林樾这么
一说,涌上的后怕让他不敢耽误站了起来。
“是我不记教训了,林兄也早点休息。往后有事,还可唤我。”
林樾笑眼弯弯点点头。
送走祝虞,还没来得及坐下,斋房门口又有敲门声。
自不可能是梁映,他有钥匙。
林樾推门,见着是玄英斋学录,低头见礼。
“学录怎么来了?”
学录一手提着册子,一手捏着笔,见着是林樾开的这扇门,脸上略有惊讶。
“林樾?你新任斋长,就选住这儿了?”
“不算是选的,是剩下的最后一间。”
林清樾答得情理之中,半点挑不出问题。
来之前,玄英斋学录已经和其他斋的学录教谕互通有无过。
林樾的名字每次被提及时,他之品性便没有不称赞的,此次就算被罚,也是相信是另有隐情的更多。
学录理解地点点头,便当着林清樾,拿起笔在册子上划上一笔。
“不知学录来此,所为何事?”
林樾注意到页面上一列列是学子姓名。
“还不是图册一事,没抓到真正的罪魁祸首,郝学正怕不正之风还会蔓延,便让我们在宵禁之后,来学舍检查学子行迹。”
说着话学录又探头往舍房里面看了看。
“和你同住的是梁映吧,他在吗?”
林清樾不会大变活人,她也学学录回头看了两眼,如实道。
“好像出去了。”
学录进来逛了一圈,确定梁映不在后,拿起笔画了个叉嘟囔了声。
“真是不知珍惜,这样的读书机遇,寻常人哪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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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不是我们的梁大才子嘛,怎么不好好珍惜书院读书的机会,跑出来作甚?不怕赌坊的打手闻着味找过来?”
夜色沉沉,扶风县王二麻子家忽然点起油灯。
亮起薄弱光晕勉强照亮转过身来的少年面容。
“那你去赌坊告发我?”梁映双手抱肩倚着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这说的什么话?哥的赌债都是你给平的,再不能干那伤阴德的事儿。”王二麻子一把勾住梁映,拉着人在自家方桌前坐下。
“上次让你查的,有眉目了么?”
“呵,这你要找别人还真查不了,不过谁叫我是扶风第一顺风耳呢,就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事儿。”
王二麻子那张普通到放在人群一下就无法找到的脸,露出两分忧心忡忡。
“不过你确定要听?这背后可不简单!”
第012章 思故人
金海楼刺杀结束后,用钱封口完祝虞。梁映本该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偏偏离开前回头多看了眼。
清淩的月光,浅浅地映在射进木屏风的箭镞之上,一个不甚显眼的印记就这么晃进了他的眼里。
那是一道如意云纹。
一道放在哪里都不奇怪,但甚少会出现在杀人兵刃上的吉祥纹样。
他折了回去,把屏风上的箭镞拔了下来,仔细确认过后,又把何亮眉心那只箭镞也削了下来再次确认。
——果然和他认识的那道云纹很相似。
但彼时,梁映还不能完全确定。
因为他至少已经六年,不曾见过刻这云纹的主人了。
重新相遇,她竟是林氏之人。
“说说看,有多不简单?”
王二麻子见梁映意思坚定,便压低了声音道。
“我拿你拓下来的纹样问了,只有一个边关退下来的老兵见过。说八年前,边关曾有一校尉杀良冒功后回京述职,但就在回京的军队中,人莫名其妙死了。说是喝酒无意引火烧身,实则那老兵收敛尸身时,发现是一刀毙命。”
“而那刀柄之上便刻了如意云纹,老兵说两者之间虽线条有所不同,但大差不差。”
听着最后四个字,梁映眉头拧了拧,“什么叫大差不差?”
王二麻子小声呐呐,“这叫谨慎!你没听懂吗?这可牵涉军中命案啊,六品校尉说杀就杀能是一般人吗?”
“再查下去,咱们这种小老百姓惹不起啊——”
话刚说到这,王二麻子冷不防对上梁映直白的眼神,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