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最大最宽敞的小院给了她,又亲自带着他熟悉环境。
谢无忌虽然暗里投效了突厥,但明面上却是领着清剿细作的旨意前来的,他一到河道东便恢复了三品参将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和本地官员应酬往来——至于沈椿,他对外只说是他的未婚妻。
其实男女未婚便住到一起有些不合规矩,不过边关民风开放,也没人说道这点小事儿。
谢无忌这里没什么规矩,沈椿每天进出都十分自由,但在城里闲逛了几日也觉得无聊,又每天翻医术写笔记,又开始学着自己熬药。
她在行医上颇有天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吊子的缘故,她配药上就差了不少,每次制作出来的汤药和丸药都效果不详。
——就譬如她想配一瓶健脾开胃的药丸,但配好之后,试药的连着腹泻了七八天。
再譬如,她想配出一副助眠的安神药,却让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昏睡了两三天。
谢无忌抱着肚子笑的满地打滚,他还特诚恳地建议:“小椿,我觉得你还是别当大夫了,你要不要试试当杀手?就靠着你这一手下毒的绝活儿,以后绝对是天字第一号杀手。”
沈椿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这些药都下你饭里啦!”
谢无忌这才勉强止住了笑,安慰她:“明儿你再多买点药材,多练练就好了。”
沈椿背着手叹了口气。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护卫带着她去城东药铺选购药材,等选购完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就见有个相貌清俊英气的小娘子围着她的马车转圈。
这小娘子衣裳倒是素雅,但排场可不小,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就不说了,后面居然跟了七八个护卫——沈椿之前在长安的时候见过不少勋贵千金,便是那些贵女,每次出门都不见得能带这么些护卫。
沈椿正疑惑,不料那小娘子先一步看见她了,她不好意思地冲沈椿笑笑,福了福身:“不好意思啊,我养的小猫偷溜出来玩,正好卡在你马车的车轮底下了,我正想着怎么把它弄出来呢。”
听她这么说,沈椿也弯腰瞧了眼,果然有只巴掌大的小狸花卡在了马车底下,正一脸无助地冲她喵喵叫。
她哎呀了声儿:“它好像是卡住了,自己应该出不来,我让人先把车轮子拆下来吧。”
那小娘子为难道:“这不好吧,也太麻烦你们了...”
沈椿摆了摆手:“没事儿,拆下来也能重新装回去。”
小娘子面露笑意,对着她谢了又谢,又叫来自己的手下人,两边儿合力拆掉一边儿的轮子,把那只小狸花抱出来之后,她又帮着沈椿把车轮子按了回去。
她一边儿轻拍了几下猫猫头,一边向着沈椿行礼:“今儿真是多谢姑娘了,我姓吴,小名阿双,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好备礼向你道谢。”
沈椿也挺喜欢她说话干脆又知礼,痛快道:“我叫沈椿,你可以去城南的谢府找我。”
两人说话投机,又在一块吃了顿饭,这才各自回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椿和谢无忌说起这事儿,谢无忌挑了下眉:“那小娘子姓吴,叫吴阿双?”
沈椿点了点头,疑道:“你认识她?”
谢无忌眸光闪了闪,随意笑道:“一位同僚的千金。”
......
“谢无忌一入信阳,必然会想方设法从吴匠人手里要出神机弩的设计图。”
谢钰此时正在跟河道东交界的汉阳城里的一家驿馆内,他跪坐于案几之前,徐徐展开一方卷宗——上面记录着一个吴性匠人的生平。
这人本是世袭的匠户,因为在制造兵械上极有天赋,被一路擢升,几年前更是研制出专克突厥骑兵的神机弩,曾一度打的突厥闻风丧胆。
时至今日,这神机□□仅他一人所有,就连兵部那里存放的都不是新研制出来的威力最大的那一种,因此他官位虽低,地位却极高,如今正在一个军户村子里盯着神机弩的锻造
。
长乐拧眉:“这可难办了,河道东咱们插不进去手,谢参将现在是不是有心投效突厥还存疑,但他毕竟拿着皇上的圣谕,要是以皇命施压,逼着吴匠人交出神机□□,只怕吴匠人也不好违抗。”
谢钰出神片刻,方道:“先想法子把话传过去,等流言在军中传开,吴匠人自会提几分小心,也能拖延一时。”
长乐应了,谢钰如玉的手指轻点案几:“我们也得尽快进入河道东。”
长乐迟疑:“可是...”
谢钰自有法子,淡淡道:“河道东多兵马,我们假扮成军户潜入城中。”
长乐忍不住抬头看了谢钰一眼——他虽然还是惯常的一副淡然表情,不过作为伴他多年的心腹,长乐一眼能瞧出来,他们家小公爷这几日的状态可不怎么好。
这回假扮军户潜入河道东,怕也是为了夫人。
“河道东去年才收复回来,城里不知道还安插了多少突厥的细作,还有圣上的人,您贸然进去,实在不够安全。”他犹豫道:“这事儿交给我办吧,您不必涉险...”
谢钰合上眼:“你安排就是。”
长乐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弯腰应了个是。
等屋里空无一人,谢钰才慢慢打开眸子,曾经浮光的一双眼竟添了许多沉郁之态。
昭昭现在在做什么?她是否正在和谢无忌亲近,就如同曾经和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