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谢钰少年相识,两人意气相投,脾性也相似。
此时此刻,谢钰也冲他微微一笑:“我以为殿下会如旁人一般,张口先宽慰我一番。”
二皇子摇头失笑:“你的本事,留在长安和人勾心斗角本就是浪费,自来英雄造时势,你就该去那些险要之地,方能见得真本事。”
谢钰道:“谢无忌在朝中盘桓多年,掌握不少朝中机要,我得去往边关
解决了这祸患,方才能安心。”
二皇子又问:“你去边关我不意外,只是你为何把自己安排在了蓟州?我以为你会去往河道东一线。”
谢钰有片刻失神,微微顿了下,方才道:“为了弥补我曾经之过。”
二皇子见他不想多说,也就不再追问了,只叮嘱道:“你此去恐怕不能太平,有的是人想看你落难,取你性命,你多留神吧。”
谢钰颔首:“多谢殿下关怀。”
第二日清晨,谢钰一身青衣,仅带着两个仆从,在送行人或叹惋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下,披着晨露踏上了去往蓟州的那条路。
.......
蓟州,长风城下辖的良驹镇。
沈椿绕着一处民居转了两圈,仔仔细细地把房子从里到外看了一遍,最终和牙人拍板:“就定这间吧,价钱能不能便宜点?”
第082章
“小公爷, 您的伤要紧,实在不行咱们先返回长安吧!”
林间官道上,长乐小心把谢钰扶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上,神色担忧。
谢钰在朝为官多年, 处事公正, 秉性磊落, 欣赏崇敬他的人固然极多, 但也得罪过不少奸邪小人, 尤其是皇帝又铁了心要把他一撸到底,最好让他永不还朝。
他这路程不过走了三分之二,居然遇到了五六波刺客, 那些鼠辈瞧着有利可图,铁了心要取他性命, 谢钰如今身份比不得之前贵重,即便谢家派了精锐部曲保护,也是鞭长莫及,依然抵不过一波一波蚂蟥似的刺客,谢钰因此负伤, 断了两根肋骨,至今未能痊愈。
也幸好他美名遍天下,这一路有不少官员派了差役兵丁保护, 否则可不是断肋骨那么简单的了。
谢钰扶住左肋,闭目片刻, 摇头:“延误任期是大过,轻则撤职重则流放。”他拧了拧眉:“我又不是三岁稚童, 稍有问题便跑回家里。”
长乐自然知道厉害,方才不过是口不择言, 他仍是焦心:“骨头断了可不是小事,您需要静养才是,不然一个不慎,肋骨长歪了或是插进心肺中,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儿啊!”
他焦躁不已:“要只是赶路倒也罢了,这一路刺客不断,咱们光是应付已是力有不逮,您如何能好好养伤?!”
比起长乐的焦急,谢钰神色倒颇从容:“再走二十里便是幽州,五叔在幽州出任刺史,他手下有位门客,颇通易容之术,到时候我们可请他出手为我们改头换面,再请五叔出手另造身份,自然能确保无虞。”
他沉吟道:“我会将带来的部曲打散,分为五路掩人耳目,之后在蓟州汇合便是。”
这法子几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长乐听的叹为观止,脸上焦虑之色尽散,叹服道:“还是您有主意。”
近来天气转冷,谢钰有伤在身,身子难免虚弱,偏有一阵凉风从林间穿梭而过,他掩唇咳了几声,牵动肋下伤势,面上隐露几分痛楚。
长乐忙上前搀扶:“小公爷,您先歇歇。”
谢钰却起了身:“今夜之前,务必进入幽州。”
他料事如神,早已提前给谢五叔写了书信,谢五叔一早便在城门口候着,两日之后,一个三旬上下,面貌平庸,脸庞消瘦的文士趁着天刚擦亮出了城。
吏部给谢钰的任期颇紧,即便没了刺客,他也得日月兼程地赶路,那伤处好了又裂,裂了又长好,一直不好不坏不得痊愈,就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他终于在一个月内到达了蓟州。
谢钰是同知,他的直属上司是蓟州刺史,他刚入蓟州,甚至没来得及安顿,就先给刺史府邸投了拜帖。
没想到他传话进去,竟在门房等了小半个时辰——这分明是故意的了。
谢钰神色如旧,长乐却已是满脸忿忿:“就算这刺史是您的上司,也不该如此不知礼数,他分明是故意让您坐冷板凳!”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谢钰之声望权柄可不亚于宰相,长乐走到哪儿都是一群人巴结逢迎的,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如果放在以往,这个蓟州刺史都不一定够格踏入谢府大门,更别说给谢钰坐冷板凳了!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谢钰手捧着一盏早已冷掉的陈茶,他便是天生的清贵,纵然伤病在身,饱受冷遇,姿态却优雅如昔,面上不见丝毫颓唐。
他瞥了长乐一眼:“你气性倒是不小。”
长乐一噎,想到人家主子都没说什么呢,他这个做人下属的先抱怨上了,不觉面露羞惭,讪讪不敢开口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房终于讪讪来迟,皮笑肉不笑地请谢钰主仆二人进去。
长乐走进堂屋,看清蓟州刺史长相,心头瞬间一凉。
——这人名唤胡成文,曾在谢钰手下任职,因为他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包庇了猥亵女子的亲弟,原是该判充军流放的,他以那女子家人丈夫作为要挟,逼着那可怜女子否认猥亵一事,让其亲弟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