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儿子犹豫半天,终于把心一横:“我,我听人说有个偏方能治疫病...”
他瞅了眼沈椿,又飞快地低下头,不敢拿眼瞧她,声音低低地道:“他们说那些跟病患接触过,但是没得病的人的血就是现成的活药引...”
沈椿脸色立马变了,里正儿子央求道:“
小沈大夫,我也知道这事儿是为难你,但你放心,我只要几滴血,这是我家地契,只要你肯给我几滴,这二十亩良田就全归你了。”他边说边翻出地契往沈椿手里塞。
这二十亩良田少说也值一百多两银子,他家大半家底儿都在这儿了,倒还算他有诚意。
沈椿却背着手往后退了几步:“胡说八道,这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里正儿子噗通一声跪下,双目含泪:“小沈大夫帮了我们不少,这些我们都记得,若只是我得疫病,我就算病死也没脸向你开这个口,但我爹那么大岁数了,眼看着就剩半口气,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想救救他,求你...”
沈椿立马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不想救你爹,但是这法子根本就没用,我就是做大夫的,我难道还不清楚?要真是用人血能治好瘟疫,古往今来疫病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你好歹动脑子想想!”
她难得对人黑脸,怒声道:“今儿你问我要几滴血,明儿他问我要几块肉,这么东要西要的,早晚要了我的命!多亏了我,咱们村子得瘟疫的消息才能传出去,咱们村子里的人才能得救,这会儿为了点捕风捉影的话惦记上我的血了,你们缺德不缺德啊!”
其实刺破手指给几滴血倒是不难,但这事儿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万一开了这个先例,人人都跑来找她要血要肉,她就是几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里正儿子听她说得有理,面露羞惭:“是是是,都是我糊涂...”
沈椿直接起身撵人:“行了,你出去吧,记住,没有人血能治病这种事儿,你也不准把这件事往外传,要是听到有人乱传,你也给我拦住了,知道了吗?!”
里正儿子自知理亏,连连点头:“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不会外传,外面我也给你盯着...”
他一脸羞惭地陪着不是,低着头转身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沈椿在院子里踱了几个来回,虽然把里长儿子骂退了,但她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乡下人朴实勤快是真的,但愚昧迷信也是真的,旁的不说,小时候沈椿就亲耳听过隔壁村子遭了水灾,便把买来的童男童女活活埋到桥底下打生桩的。
眼下患病的人数还在慢慢增加,不少人的病情逐渐加重,人到穷途末路的时候,那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不行,必须得想想法子。
沈椿把和里正儿子的对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又在屋里坐了一下午,忽然的灵光一闪。
她跳起来冲到院子里,仔细挑选了几十味烈性药材,钻进厨房捣鼓了一宿,终于赶在天亮之前搓出了几枚丸药。
她小心捏起一枚,在鼻端嗅了嗅,微微点了点头,小心把几枚药丸藏进贴身的荷包里。
......
里正儿子被沈椿教训了一通之后,很快洗心革面,把这事儿硬是憋在了心里,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转眼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个王家村。
直到第二天傍晚,几个地痞闲汉聚在一块儿闲话:“...哎,你们听说那事儿了吗?据说有个偏方,没得疫病人的血能够治咱们身上的瘟疫。”
“这事儿早传开了,眼下没得病的只有王家村的沈大夫,医者父母心,咱们去向沈大夫讨几滴血,她总不会不舍得给吧?”
“是啊是啊,要不怎么偏偏是小沈大夫跟咱们关在一块,我看这就是天意!”
“哎哟,这偏方还不一定是真的呢。”
“肯定是真的,我二舅认识的神医保证过的,这能作假?”
“就算咱们要,沈大夫能乖乖给?”
“由不得她给不给,她要是老老实实给血就罢了,要是不给,咱们就把她绑起来放血!”
这帮人都是患了病但还能活动的,几个人三言两语说了一通,眼底渐渐冒出凶光,相互簇拥着来到了沈椿家门口,高声道:“小沈大夫,你在吗?我们有点事儿要跟你商量!”
“是啊是啊,麻烦沈大夫出来一下。”
任凭他们把嘴皮子磨破,沈椿始终院门紧闭,怎么都不肯应声。
几人按捺不住,合力抱起路边的石块就要撞门,几人边发力边高声喝道:“沈大夫,我们不过是问你讨几滴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是再不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几人声音极大,响彻了王家村的上空,不少病患也打开了房门,远远地瞧着沈椿的院子,眼里放出幽幽的光,就跟野兽盯着一块新鲜血食似的。
也算里正儿子有良心,眼看着这几人要砸门,里正儿子带着二十几号人冲出来拦在门前,厉声道:“今日我就在这儿,看谁敢动沈大夫!”
这些人都是王家村的村民,要不是沈椿放出消息,一个村子都要被胡成武屠了,如今沈椿有难,这些人也都心甘情愿地出来帮忙,把沈椿住的小院护得水泄不通。
不过这帮人既然敢来沈椿的院子围堵,自然也有所准备,高声道:“咱们也没打算伤了沈大夫,只是向她讨几碗血罢了,咱们近千号人的性命可就全在她手里了!她医者仁心,难道舍得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