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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哥舒苍也在和谢无忌闲聊此事,他若有所思:“你似乎对你那个弟妹颇为关照?”
谢无忌在突厥做过多年细作,皇上索性派他来明着照料暗里监管哥舒苍,这倒方便了两人来往。
谢无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胸口,扬眉反问:“是又如何?”
他对沈椿,要说多有好感也谈不上,只是第一眼见她,就想起了一位故人。
七八年前他在山林里走失,无意中救下一个干干瘦瘦的小丫头,小丫头长得不漂亮,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命也哭,一看就没人管,十来岁就被卖成了童养媳。
谢无忌并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物竞天择,对于这种不能自保的弱者,意外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但再次路过那处坑洞的时候,听到她还在奋力地折腾呼救,鬼使神差的,他把她拉了上来。
他不光帮她治了伤,背她走出林子,还顺道儿帮她解决了那个买下她的泼皮。
到分别的时候,小丫头死活拽着不让他走,非要问他姓名。
谢无忌倒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那个时候,人人都唤他‘十七奴’。
他被问的沉默了会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叫谢钰。”
他手指在沙地上写下‘钰’字:“明金旁的玉。”
忆起往事,谢无忌的眼神有刹那浮动,不过很快神色如常。
他当然知道,沈椿和那个小丫头不是一个人,单说长相,沈椿可比她漂亮多了。
哥舒苍好奇道:“你是为了惹谢钰不快?”
谢无忌岔开话题:“特地叫我来,你有什么事?”
“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军户的下落,”哥舒苍展开图纸,上面画着一精巧弩机,甚至标注了各处的名字和尺寸,只是细看之下,有小半的地方未曾注明。
他脸色慢慢转冷:“汉人擅技巧,研制出了这等神机弩,专克我部重骑,若非此物,我们这次岂会败得这般惨烈。”
他看向谢无忌,压低声音:“等年后,汉人的皇帝会率领宫嫔和众臣去行宫举行春耕,顺便看一看军演,你到时帮我打听一位军户的下落...”
他细细说完,又问谢无忌:“能办到吗?”
谢无忌唔了声。
哥舒苍知道他这是应了,也不多言,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又抬眼,温声道:“等这事儿结束,你便随我回突厥,王父仅有姑母这一个女儿,对你也是记挂得很。”
他知道谢无忌心里在想什么,微微笑道:“在这里,只要谢钰在一天,你便永无出头之日,瞧着他荣光加身,肩挑全族的荣耀,你心里就不膈应吗?他对你再好,也不可能把手头权势分你一半。”
谢无忌出神片刻,挪开眼,撇嘴一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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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宫宴结束,承恩伯和万氏却在宫门外被宁王叫住了,他笑吟吟地道:“趁着承恩伯和夫人都在,咱们不如把信芳的事儿定下了。”
他道:“信芳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
宁王面白无须,原本眉目也算是英挺,但近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双目浑浊,脚步虚浮,看着便让人作呕。
万氏听他叫女儿闺名,胃里不免翻滚起来,抢在承恩伯之前婉拒道:“信芳年纪还小,尚不懂事,更不敢高攀王府,王爷实在抬爱了。”
承恩伯对沈信芳也是寄予厚望的,当然不甘心让她给一个老迈的亲王做侧妃,便附和道:“是啊是啊。”
谁料宁王直接拉下脸:“若本王偏要让她高攀呢?”
宁王酒色财气俱全,在长安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可谁让他辈分高呢?就是皇帝见了也得喊一声皇叔,承恩伯府这种毫无实权的伯府实在开罪不起,更不好明着拒绝。
这宁王有自己的封地,只是位置不大好,按照规矩,各地亲王只得过年的时候来长安面圣一回,元宵之后便得动身回藩地,承恩伯和万氏本想熬到他回藩地,没想到这还没出年,宁王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承恩伯左右为难,万氏却灵机一动,微笑着道:“并非我和伯爷推拒,只是信芳实在年幼,我们不忍她太早离家,倒是我们的长女阿椿年岁正值碧玉年华,王爷今日当也目睹了她的风姿。”
宁王心里一动,很快冷笑了声:“承恩伯和夫人莫非欺我是外地藩王便出言诓我?令爱早就嫁与谢家三郎为妻,夫人和我提她做什么?”
那沈椿生的的确貌美,且有一股与长安淑女迥异的蓬勃生机,十分明媚耀眼,但他再好色,也没胆大到敢动谢钰之妻的地步。
万氏神色无奈:“王爷有所不知,椿娘任性,在谢家过得也不大如意,前几日谢钰便提出了和离,如今和离书还是热乎的呢,我和她爹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她边瞧宁王反应,边微笑道:“女子和离本就是羞人事,如今她正为今后发愁呢,若王爷肯在这时为拉她一把,她定然会感激不尽,日后尽心侍奉王爷的。”
第048章
每年十五之后, 皇上都会去一趟都城的行宫,先观看龙武军的一场军演,然后在行宫住下,举办一场长达七日的春耕大典。
这日看完军演, 皇上龙心大悦, 等入了夜, 他索性在行宫的重华阁办了场规模不大的家宴, 除了还在长安的几位皇子王爷之外, 就连沈家也因着沈贵妃和五皇子的缘故,得了参加家宴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