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到底还是解释了句:“昨夜宁王闹的动静太大,我担心牵扯到你,所以送你去别院暂避。”
承恩伯府对她凉薄至极,他也不会把她继续留在伯府,还是尽早接回身边儿。
不管是宁王还是承恩伯府,他这次都不打算轻纵,承恩伯府毕竟是沈椿母家,他不想牵连到沈椿,就算两人没有这番争执,他也是打算把她送去兴元散散心,等过两日之后,他会去兴元陪她,两人敞开心扉地长谈一次,以后便能摒弃前嫌,好好地过日子了。
他甚至没给沈椿拒绝的机会,直接唤了部曲近进来,冷淡道:“送夫人动身。”
沈椿走了之后,谢钰胸腔似燃着一团火,有越烧越烈的架势。
她昨夜中药之后,一声一声唤他谢钰,分明是认得他是谁的,那字字句句情意绵绵,分明也是说给他听的。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两人昨夜还抵死缠绵,今天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如此负心凉薄!
谢钰在内室来回踱步,就这么反复思量到了黄昏,他忽的听见一阵极轻的叩门声。
他反应了片刻,才道:“进来。”
等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是她身边的春嬷嬷,他随意扫了眼:“你有何事?”
春嬷嬷下午见到沈椿被谢钰派人送走,她就知道两人又吵架了。
她犹豫了下:“婢有一桩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昨夜沈椿被谢钰救下,她本以为两人能趁机复合,没想到又闹到不可开交,她作为下人,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但又实在见不得沈椿这般委屈。
谢钰神色淡淡:“你说。”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一件事儿...”春嬷嬷谨慎地看了他一眼,小心道:“七年前,您路过山林的时候,曾经救过夫人的命。”
谢钰顿住。
他对自己记忆还是足够自信的,他可以肯定,在七年前,他人还在长安为祖父守孝,又怎么可能分 身去泸州救她?
她没留神谢钰神色,抹了抹眼睛:“那时候夫人小腿受了伤也没人管,是您把她从捕兽夹子里救了出来,是您把她背出了山里,后来您和夫人还互赠了信物,约定长大以后再见,您还告诉她,您的名字叫‘谢钰’,她心里一直惦念着您呢,哎,也是天赐的缘法儿,来到长安之后,她侥幸被圣上指婚给您,在见您的第一眼,她就把您认了出来。”
她絮絮道:“嫁进府之后,夫人虽然有许多不周全的地方,但待您的心意却是实打实的,她一颗心全扑在您身上,是真
心地喜欢您,仰慕您...”
这些事沈椿和谢钰未曾提及,倒是和春嬷嬷念叨过许多回。
谢钰的神情有短暂的空滞。
沈椿心心念念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所以和她许下海誓山盟的人是谁?她一直惦念一直喜欢的人是谁?
她昨天与他痴缠的时候,声声念念的谢钰,又是谁?!
而他呢?他又算是什么?!
难怪她会急匆匆地与自己和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屋漏偏逢连夜雨,春嬷嬷话说了一半,屋外再次响起叩门声,长乐有些发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小公爷,大事不好,夫人她,她跑了!”
第052章
谢钰是天之骄子, 是在无数人的希冀和喜爱中降生的,自出生起,便有无数人赞他钟灵毓秀,身怀高世之智。
随着他日渐长大, 他也不负所望, 读书入仕, 直至大权在握, 无一不是万众瞩目。
他这一生, 有无数人爱他,所以沈椿对他的爱意和体贴好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儿,他也从未追根究底, 来刨问沈椿为什么喜爱她。
直到如今,从她的嬷嬷嘴里, 他听到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从头到尾,她都拿他当做另外一个人,昨夜她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是对着另一个‘谢钰’说的,她抱着他恩爱缠绵的时候, 心里想着也是另一个谢钰。
昨天他抱着她坐在自己身上,两人面对面赤 身相贴,她之前怎么都不肯的, 昨日竟也允了,怕也是拿他当成了她的心上人。
从头到尾, 她喜爱的另有其人。
她从未爱过他。
难怪她今天一早便神色古怪,处处和他避嫌, 分明是发现自己睡错人了,急于撇清干系。
骗局,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说喜欢他是假的,对他好也是假的,那些倾慕依赖,仿佛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模样,都是假的!
这桩桩件件,对于谢钰而言,都是一场莫大的羞辱,他出生二十余载,他在官场朝堂无有不利,独独在她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安敢如此折辱他!
谢钰几乎想要冷笑了。
他从前觉得她单纯柔善,现在瞧来,她分明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骗子!
仿佛有一把利刃在脏腑之中翻搅,他五内剧痛,尚未来得及开口,外面长乐又说:“不好了小公爷,夫人她跑了!”
谢钰仿佛被人迎面重击了一下,甚至微微眩晕。
即便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他仍下意识地问了句:“找到了吗?人可还好?”
长乐道:“已经找到了,派人偷偷跟着呢。”
走到半路,沈椿便说要解手,却死活不许人跟着。
谢钰之前屡次敲打过家里人,对夫人不得违拗不得忤逆,她执意不准人跟着,底下人也无可奈何,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却迟迟不见夫人回来,当即派人四下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