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深哥哥……”阮莹看在场没人理她,万玉深也一脸冷淡,咬住嘴唇眼波盈盈,走到万玉深身前,“不识得阿莹了吗?”
从头到尾,仿佛旁边立着的谷雨不存在一般。
林青平时嘻嘻哈哈的脸上也透出一丝不满,心想这姑娘看着漂漂亮亮的,怎么有点不要脸呢?
万玉深始终没说话。他一脸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十分糟心。上一世他虽然多数时候猜不透谷雨在想什么,但他也知道这位表妹横在他俩之间,给谷雨找了多少不痛快。
因此面前这张楚楚可怜的动人面孔,在他看来左脸顶着个“麻”字,右脸顶着个“烦”字,完全是他母亲招来惹麻烦的。
谷雨也在不动声色地看他,心里暗自打算,要是第一夜万玉深就敢给她没脸,那她一定会承包将军府未来一年的鸡飞狗跳。
万玉深抬眼望向府内,沉声问:“府里下人呢?将军夫人在此,为何不迎?”
阮莹一愣,听这口气,他是把自己当丫鬟了。
她眼圈一红,委屈着细声回答:“姨母说,哥哥回来的晚,不想扰了整个府里人休息……我、我是等不及了,先出来迎一迎。”
哦,等不及了。
谷雨嘴角勾起笑容,看明白了这人身份,小炮仗的引线擦上了火星。
“是等我等不及了吗?”谷雨轻笑着,“真是费心啦。”
在场人均是一愣。
万玉深蹙起的眉倏地一松,转头看她,正看到谷雨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深黑的眼眸映着檐下灯笼的红光,灵动如星。
将军没忍住,嘴角弯了弯。
林青等一众亲兵和万玉深一个阵营,这一路将军待嫂子如何,不瞎的都看得明白。老大疼谁他们跟着护谁,一众大老爷们儿戳在谷雨背后,像牢固的堡垒。
林青笑道:“那真是劳姑娘费心了,顺便还迎了我们这些糙人,林青替大家谢过了。”
阮莹眼神闪了闪,发现自己的意思被完全曲解,她求救地看向万玉深,却发现对方连一丝眼波都没分给他,含笑看着另一个人。
她不甘地捏紧拳头,心想:这乡下来的野妞倒是有点本事,这么快就把玉深哥哥的魂勾走了。
她从及笄就等着嫁给万玉深,从他少年挂帅到征战归来,她一直像朵花一样等着他来浇水。谁知道万玉深这次北击蛮族班师回京后,忽然向上请命要去寻当年的娃娃亲。
他战功赫赫,本就功高震主,老皇帝正忌惮他今后和哪家高门结亲,一听他不过要一个小小知县之女,立刻应允。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了。
阮莹暗暗打量她,见这人确是很好看,五官间透着一股京中贵女没有的天然灵气。阮莹心想:放养的野味,自然是新鲜的。
但她自己同样貌美,况且姨母早就把她当作儿媳对待,这次也是她授意,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一点下马威。
她不怕,只要她耐心,将军夫人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想通这些,阮莹温柔地笑了笑,侧身为他们开路:“林校尉客气了。夜里风大,各位快随我进来吧。”
万玉深不动,去看谷雨,似乎在问她这样可以不可以。
这态度让谷雨都有些费解,心中纳闷,姓万的也不用这么给我面子吧?
不过面上她只是略一抬下巴,倨傲地点点头。
亲兵自去找地休息,那表妹也跑去不知跟谁报信,谷雨踢踏着步子,百无聊赖地跟在万玉深后边,默默打量着这座府邸。
她在后边东张西望,万玉深就悄悄缓了步伐,等她走到和自己并肩。
这条回廊很快走完,谷雨除了“真大”还没得出什么结论,就被万玉深带进了一间房中。
谷雨警惕道:“这是哪儿?”
将军坦荡:“我房间。”
谷雨往后退了半步:“你干嘛!”
将军笑着往前一步,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让你休息。”
谷雨完全没有准备,心底慌,就亮了爪子要挠人:“你心思能不能那什么点?我和你还不是正经夫妻呢!”
万玉深负手而立,笑得坦荡:“我知道。”
谷雨还想挠她,冷不防被万玉深按住两肩,向后一转,轻轻推进房中:“太晚了,早点休息。京中礼数规矩多,明天婚事还要辛苦。”
谷雨感觉自己肩头如同被烙铁烫了一下,走路都有点不稳,被他推进去才发现不对。
“……灯呢?怎么这么黑?”
黑暗中万玉深低垂眉眼一笑,好整以暇道:“我房中不点灯。”
“蜡烛呢,”谷雨搓了搓胳膊,她从小怕黑,此时感觉四下鬼影幢幢,“蜡烛总有吧!”
“没有。”黑暗中将军的声音透着一丝可疑的笑意,“你睡吧,我就在这儿。”
谷雨内心煎熬,万玉深在这儿她浑身不自在,可叫她自己睡在这黑黢黢的房子里,恐怕是要睁眼到天明。
挣扎半晌,谷雨妥协了:“好吧……你、你老实点!”
万玉深深黑的瞳孔准确地盯住她的脸,笑道:“好。”
屋外,林青拿着一盏雕花灯匆匆走着,一个小兵走上来看了看:“青哥,这是将军房里的吧?”
林青应了声,招呼他:“走走走,晚上掌灯摇骰子了!”
小兵还想问:“你干啥拿将军的……”
“傻小子!”林青揽住他,贼笑,“嫂夫人怕黑知道不?”
第11章 面圣
翌日,偌大京城醒过来。将军自临川携妻而归的消息顿时如风一般扫过市井,茶肆酒楼无不议论纷纷。
“那将军夫人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能叫将军这么上心!”
“说是小时候的娃娃亲!”
“万小将军真是重情重义,有将如此,实乃大安之幸!”
食客就着清晨刚出锅的包子津津乐道,京中贵女们也同时炸了锅。听闻侍郎家的千金撕了家中全部将军画像,扬言要和那临川来的野丫头比美。
烟花巷陌间同样哀哀戚戚,花魁连笑脸都没心情摆——虽然将军不曾流连此地,但不耽误姐妹们肖想他啊!
一时间全京城的年轻姑娘失去了心上人,纷纷对那个姓谷的女子恨之入骨。
而谷雨正泡在洒满花瓣的浴桶里,被甜腻的花香和温热水汽蒸得昏昏欲睡。
她随万玉深入京,只带了朝华一个丫鬟,如今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朝华拿着木水舀,一捧捧地给谷雨浇水,眼睛溜向旁边侍立的丫鬟,撇了撇嘴。
小姐屋里这几个人,天不亮就把小姐从被窝里吵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折腾人。她从未进过将军府这样的高门,还以为丫鬟都得是闭月羞花的容貌,如今一看全都姿色平平,冷着个脸,下手还没轻没重的,她看见小姐头发被扯得青筋都冒出来了。
而且结亲又不是烹饪,这一道道工序像是要把人端上桌了似的,又是蒸又是熏,像在料理食材,还不肯好好料理。他们家小姐千娇万宠长大,进了门却要受这鸟气,她一时对将军府的夫人老爷和那位将军生出颇多不满。
谷雨泡在水里,因为没穿衣服的缘故,没什么底气,虽然心里憋了火,但被人光光地看着也发不出来。
她现在倒真想见见万家那位当家主母冯氏了,昨夜派个娇滴滴的外甥女来膈应她,今天又叫府上丫鬟来给她没脸,谷雨面上不动,心里的炮仗正呲呲冒火,准备过了今日再好好整整自己房里的规矩。
她在谷家,和家里下人向来不分主仆,怎么打趣她都没事,因为她知道家里的人都喜欢她,是实心地对她好。
但在这里……她若再和和气气,怕是要被人骑在头上撒野了。
谷雨半眯着眼打量,雪白浑圆的肩头从殷红的花瓣中露出来,在氤氲水汽之中泛着象牙般的光泽。湿发贴在她的脸颊脖颈上,蜿蜒延伸入水。她一身骨头好像也在热水中变得柔软,眼角流出的目光都透出说不出的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