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老婆今天也在努力转行(189)
“但是后来你却与母亲寸步不离。”楼行鹤继续道,“是楼涵润在外命令你,还是……”
“这个衬景不会维持太久了。”
他话音一落,楼行鹊黑色的瞳仁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少女默不作声站在长廊之中。
良久,她轻声道:“你十六,我十五。”
“我本以为会持续的更久。”
楼行鹤自然知道她说得是他们进入衬景的日子,也是楼行鹊抚育他们的时间。
“这本是假的。”他冷漠地道。
楼行鹊轻笑一声:“假的吗?”
“却是我从未得到之事。”
楼行鹊出生不久骆华荷便发现了楼涵润的做的脏事,两人决裂,骆华荷本就是温室里的花朵,身子骨也不太好,经此打击之后她抑郁成疾,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却被楼涵润强制换魂到她的亲生妹妹身上。
清醒之后的骆华荷无法接受此事,又欲自裁。
就在此时,楼涵润却将他和年幼的楼行鹊带到她的身前,告诉她,如果不好好抚养这些孩子,这些孩子都会死。
她放弃了自杀。
然而她与骆青荷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无法忍受自己间接害死了妹妹——还占据了她的身体,同时也无法接受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深爱的丈夫。
多重打击之下,她的精神不堪重负,终于崩溃了。
她清醒时,是温柔的母亲,疯癫时却是最可怕的魔鬼。
“我是恨她的。”楼行鹊轻声说道,“恨她打我,掐我。”
楼行鹊有记忆之时,骆华荷便已经疯了。
温柔之时极尽温柔,残忍的时候又极尽残忍。
但是小孩子忘性大,上一次被打之后,下一次骆华荷哭着抱她,她又会钻进她的怀里。
周而复始。
她得到的一丁点儿爱都伴随着喜怒无常的疯癫。
“我死的时候她也没在身边,死后却还要因她受到驱使。”
“但是十五年,挺长的。”
楼行鹤闻言缄默。
他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他是男子,较之年幼的妹妹,与楼涵润便更有几分相似。
疯癫之中的骆华荷就将更多的恶意对准了他。
就是因为握刀的人是他的母亲,这刀刺进身体的时候才更加疼痛。
有时候,楼行鹤都会恍惚,到底是呆在疯了的骆华荷身边的日子难过,还是被压在地宫中的日子痛苦。
兄妹
他成了鬼, 又遇见了贺烈。
这些往事对他本不再多有触动。
可是当骆华荷如数家珍地拿出他们童年的小玩具时,他才发现,如果是、如果没有楼涵润, 如果不是他的狼子野心,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是平庸的父亲。
他竟然会过上这般幸福的人生。
只是没有如果。
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对视着, 谁也没说话。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最初,十一二岁的楼行鹤将年幼的妹妹藏进书柜里的,将食指压在唇上叮嘱她不要出声的时候。
楼行鹊率先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楼行鹤也转身回屋。
长廊迂回,兄妹两都是瘦高的身形,背对着渐行渐远, 看着那般相似。
一个好的消息是楼涵润无法实时掌握衬景中的动态, 也就是他的消息来源是楼行鹊——当然, 以楼涵润多疑的性格, 楼行鹤怀疑还有其他眼线。
而坏的消息则是——楼涵润有舍弃这个衬景的打算。
衬景是他最好的选择, 却不是他惟一的。
若外间情势对他不利,他就会毁灭这个衬景,他已经掬了骆华荷几十年了, 再多个几十年, 对他而言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人比楼行鹤更知道楼涵润是一个多么偏执又耐心的人。
骆华荷不会湮灭,只是衬景中的其他死魂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运了。
或许是被楼涵润掬起来, 又或是随着衬景一起消失了。
但无论如何,被困在衬景中的贺烈的主魂却一定会随着衬景一起湮灭。
那时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
你究竟在哪里啊……
贺烈。
——
楼行鹤准备重新做一个皮影。
一个真正的皮影。
若是贺烈的主魂就在附近, 那他便会依附在这皮影之上。
不管这个可能有多么渺小, 他都要去试一试。
然而这个衬景之中,是没有真正的驴, 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获得驴皮。
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有更好的选择。
——他自己不就是皮影本身吗?
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火光电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小人的嘴!
他连忙拿出竹片连接的小人,一节较粗的竹片算作躯干,又贴了四节细的充作四肢,黑色的墨水画的眼睛,而它的嘴唇,却是暗红色的,几近褐色。
那……也许不是红色颜料褪色。
而是血液氧化了的颜色。
楼行鹤凝视着小人片刻,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缓缓按在小人的嘴唇上。
半晌,他将手指拿开,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眼前的小人。
红色的血液缓慢渗透进了小人的嘴里,却没有在白纸糊的脸上晕开分毫。
紧接着,那抹褐色越变越浅,越变越鲜红。
楼行鹤屏住呼吸,屋子里落针可闻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
“小少爷,还没有笨到家。”
楼行鹤的泪水便大颗地落了下来。
“一个关节都不给我做,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那声音继续调侃道。
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