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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157)

作者: 余何适 阅读记录

“求生意志薄弱……”叱炎喃喃了一句,忽然怒目圆睁,恨恨道,“为何会求生意志薄弱?”

她不是一向很惜命,一直很想活下去的么?怎会如此?

叱炎闻言,此心再难安定,脚步不断来回着,毫无章法地走来走去。

巫医望着身形不定的主子,深深叹了口气,道:

“我必当竭尽所能,尽力救治姑娘。姑娘向来心善,于我们巫医更是有再造之恩。”

叱炎幽幽回头,似对他方才所言有所思虑。

巫医将头埋得更低,举过头顶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突然向他大拜道:

“其实我有一事,有关辰霜姑娘,一直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叱炎转身,大步朝巫医身前一站。

“其实当日……当日殿下新婚之夜,”巫医深觉话还未出口,身上已冷汗如注,“殿下被姑娘刺中那刀的心口穴位,其实是免死之穴。”

叱炎闻言,心下大动,猛地向前一步,逼近巫医道:

“你说什么?何为免死?”

巫医缓缓道来:

“大婚前几日,姑娘还能来巫医帐中教我们穴道之法和针灸之术。当时她就刻意多番点名了这道穴位,还亲自示范了多次。中刀后虽血流不断,但不及要害处,稍后只需行针灸之术止住血,伤者数日后便可恢复如初,如若未伤。”

巫医眼一闭,心一横,径直说道:

“针灸之术,也是姑娘手把手亲授于我的。我幸不辱使命,依照她传授之法,将殿下救回。”

叱炎闻言,只觉心间绷紧的一条丝带骤然断裂,他突然上前死死揪着巫医的襟口,道:

“医术之事,我所懂不多。但你胆敢因此欺瞒本王半句,定斩不赦!”

巫医身如抖筛,颤颤巍巍,但声音刚直不阿,道:

“姑娘与殿下皆于我有恩,我并无半句虚言!殿下大可回到王庭后找到其他巫医证实,亦可等姑娘醒来自行问她。”

“殿下是否还记得,姑娘初来王庭之时,曾在牢中拿刀刺死一个俘虏,又即刻将他救回。当时我等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汉家医术,甚至以为是起死回生之术。其实门道就是刀刺之穴位与针灸施救之法啊!”

“殿下,姑娘并不是要故意杀您啊!她是……”巫医语罢抽泣,将僭越犯上的后半句咽了回去。

她不曾杀你,而你却要杀她。射死她的坐骑,害她坠马,更囚她于牢笼,不顾她死活。

叱炎的身影凝固在夜风里,像是被清明的月色塑成了一座冰雕。

他心中深埋的记忆奔涌而至。

洞房花烛夜,她离去之前。

那一刻,帛罗郡主和崔焕之都拔刀要杀他,他已无反抗之意。

可她翩翩拦在他们身前,只说了一句:

“他的命是我的,只能由我来取。”

当时他只以为,她恨他入骨,要亲手了结他。

此生最为刺痛的一刀扎在心口,他昏死过去。可他后来竟大难不死,自以为是蒙天神庇佑,从此立誓要将她捉回,报这一刀之仇。

为何,他明明设局抓到了那只狡狐,这颗心反而痛得更加厉害了呢?

叱炎心中的诸般情绪在此时土崩瓦解。他双手握拳,指尖深深陷入了掌心之中。

因为巫医向他透露的这个真相,他原本生就的那副铁石心肠,像是被一双大掌狠狠捏碎了,裂石之中陡然生出了血肉。

这只狡狐,连动手杀他,都设了一场局中局,满天过海,让他以为她恨他,要杀他,绝情绝义。

哪怕在甘州重逢,她也将这份心意瞒得死死的。哪怕为他所辱、所擒、所囚,也没有利用此事说出一个字来向他求饶。

该说她太过聪明,还是太过愚笨。

他无法判断。他溃不成军。

夜凉如水,叱炎于清冷月华的笼罩下,独身一人,在帐前徘徊良久。

俄而,天色将熹。身长玉立的男子掀帘步入帐中。

在朦胧的烛光下,他缓缓靠近床榻,步履沉重却踩得很轻,很轻。

女子皎洁的面颊似是有了一丝血色。小巧的鼻尖一呼一吸,微弱却平稳。

叱炎俯身看了许久,直到看着她翻了个身,似是碰到了哪里的伤口,疼得在睡中轻吟一声。

这一声,将他的心也随之一揪。

他终是坐了下来,撩开血染的衣裳,为她上药。

他本是在军中见惯杀伐,看淡血肉。可目睹斑斑淤青在她身上,如同白玉染瑕,仍是觉得心间一颤。膝盖手肘间几处的擦伤已结了血痂,化成一道锋利的血刃,钩子一般撕扯着他的眼。

原本光洁如玉杵的小腿,此刻添了血痕,显得愈发白得刺目,一览无余。

他的目光顺流而下,最后落在了玉杵尽头的那处细踝。

踝间骨节那处细小的疤痕和他左眼那道,如出一辙,连疤尾的弧度都别无二致。

孪生之疤。

在同一夜,同一把刀下,经历同一段时日,才生得这般像。

他方才在上药之时,极力克制着心底攀升的欲念,不去触碰她分毫,此时却再也难以忍耐。

食指最先抚上了因清瘦而凸起的踝骨,拇指摩挲着在蜿蜒的疤痕表面,四指回握,扣住关节。

指间粗糙的疤和丝滑如缎的皮肤,触感交融,势同水火,在他心中荡漾起了波澜。

他不由闭上了困乏已久的双眼,周身纹丝不动,只手中的爱抚不停,如饥似渴。

蓦然间,感应到掌中之物似有微微一动。他瞬间睁开双眼。

一双惺忪的睡眼与他对视。

不过须臾,握着的细踝已多了几分力道在回撤,似在逃逸,脱离他的掌控。